桃花
桃花
东临山在清晖边界,此时正值初春,还带着温凉的风穿过开了满山的撒金碧桃,卷起几片怯生生的花瓣飘至裙边尘泥。
为了应景,白玉京少见地换了件胭脂红的袖衫,轻容纱制的衣裳薄透,隐隐能看见里边素白襟裳上簇金绣的桃花。
离荧惑很少见他穿这样艳色的衣裳,不免多看了几眼。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身后的桃花越来越艳。
“啊——”离荧惑心生感慨:“做梦真好。”
他们刚从秦家出来时,还是炎夏,到了东临山就是初春了。这就算放先前,他也没这个本事做到。
不过也好,白玉京好像不太喜欢炽热的日光,每次一见着就有些恹气。
秦或也有些发焉儿,他抱着用白玉京外衫随手叠的窝,走在最后。怀里的玄猫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地左顾右盼。
大概是因为第一眼见到,玄猫格外亲近白玉京,秦或就算拿出鱼干透惑,都不能让它放弃那凌乱的窝。没法子只能这样连衣带猫抱着走。
刚出来时他是最开心的那个,可真走远了他又不知为何有些提不起劲,心里总压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在秦或垂头走神时,一枝桃花斜入眼,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离荧惑散漫地挑了挑眉,“想什么呢?”
秦或微微一怔,偏头避开那桃枝,随口说:“没什么,在后悔没骑马出来,初春回暖,山上的野物该醒来了,正好可以春狩。”
“狩猎?比射箭吗?”离荧惑自信,“那你可比不过我。”
秦或眯眼,“口说无凭,回去后在校场上比试一番。”
离荧惑:“好,输了你可别哭。”
“我都快及冠了,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哭。”秦或表情颇有些无奈,心中的郁气却散了许多。
离荧惑心说,照你现世的性子来看,还真不一定。
他扭头说:“白玉京,到时你来当行司。”
白玉京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应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山涧传来潺潺流水声,行过片茂密的桃林,便见一条自山顶滚滚而下的山溪,在山腰凉亭边被截断,混着满山桃花汇聚成池。
池上浮着一尾青翠竹笩,淡淡的凉意让白玉京渐生困意。
萦绕的煞气知晓他所言非虚,便驱使那些无神无智的煞气,扰了他一夜,直到天将亮时才不甘褪去,暗暗隐在四周。
煞气拿他没办法,白玉京却也不像面容上平静。他并非无灵的神像傀儡,一个不留心间被煞气钻了空子,牵扯了些前尘。
算不上厌恶,毕竟那些东西不过是借着煞气,呈现在眼前,到底是他所想才会出现的……
在过去许多时候,他总是冷淡平和地同旁人说,勿要多思。但实际上他自己就是个多思的性子。
他能见到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大到言行举止表露出的意味,小到眼梢转瞬而逝的情绪。
站在面前故作不经意地低头的人,脑中是愧疚还是污秽。俯跪在祭台之下,心里怀着的到底是虔诚,还是恶念。
这些人自以为掩盖得很好的东西,都会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他眼里。
起初见到这些的时候,白玉京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便被乍然而起的长风,携带着细雪复住了眼睛。
他许久才回过神,擡手间细雪掠过指尖,泛起浅淡的寒凉。
他知道是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当那一声东施效颦的“别看”落在耳边时,白玉京低眸,冷冷看了眼那些无知无觉的煞气jsg。
……
可能是见了新奇,玄猫格外不安分,秦或小心翼翼将不知第几次半爬出来的猫拢回去。
离荧惑见状说:“将猫放下吧,秦或,它可没虚弱到走不动路。”
玄猫还记得这个揪它后颈的人,努力仰起脑袋,龇牙咧嘴地冲它叫唤。
“性子跟衔蝉一点都不像。”离荧惑小声说。
从傀儡形态不难看出,当时的衔蝉估计没什么时间心力去捏傀儡了。按规矩傀儡与本相近似是大忌。
这与一桩旧事有关,听闻有仙神离世,捏出的傀儡却还靠着仙气在天域行动,代替他“活”了下去。
那傀儡与主人关系亲密,举手投足都一个模子出来的,其余仙神不疑有他,竟错认了许久。
直到白玉京拎着剑去了那位仙神殿中,带着尸身与傀儡离开,他们才知晓,原来先前与他们交谈的只是个傀儡。
“你说的是衔蝉上仙吗?”秦或忽然出声。
离荧惑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你能听得见?”
秦或:“……我看起来像有耳疾的样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离荧惑还以为,那些煞气会阻拦下可能让秦或醒来的话呢。
他稍加思索,猜测那些煞气估计也怕插手多了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想到这他也没什么犹豫的了,反正秦或醒不醒来他都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