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睡美人
傅怀的治疗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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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编号:C-II
世界编号:24
主要症状:嗜睡,突然而没有症状的入睡,睡眠中清醒时举止异常,神志恍惚。
危险等级:III
治疗方式: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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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啸的黑蝙蝠拖着长长的影子,从陆言的眼前划过。
波纹一道道泛起,无数白色的光点在他的视网膜上倏忽留下线条,有的横着,有的竖着。那横着的竖着的勾成了一张一闪而逝的巨网,扩散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浅。但是当他认真去看的时候,那却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越是想看,就越是什么都看不见。
黑色浅浅地罩着他,仿佛一层被稀释过的油墨水,沉在水底的他却无力吹开。
“言言。”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有一点急促。一种温暖柔韧的触觉从他的脖颈下传来,还有一种淡淡的甜香味,他被人抱了起来。
橘子奶油的味道让他在那人熟悉的怀里蹭了蹭,然后任凭无所不能的睡魔将他俘获。
可惜吃不到傅怀做的橘子奶酥了……他有些遗憾地心想。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
傅怀把盘子放在床头,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美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微微侧着脸陷在枕头里,睡得很沉。双手放在胸前,右手紧紧地攥着一个被角。
他呼吸的声音很轻,轻微地好像是一只蝴蝶扇动它的翅膀尖落在花上,忘了离开。傅怀曾经多次从睡梦中惊醒,以为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忘却了呼吸,直到他颤抖着身子将头贴在陆言的胸口,才在那规律而执着的心跳声里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沉睡的公主,都会遇上真爱的王子。可就算真爱之吻落下,任性的公主却也不一定会醒来。陆言也是这样子,他清醒的时候可能随时睡过去,但是沉睡的每一刻都可能突然睁开眼睛,恢复他作为陆言的意识,再次对傅怀说早安。这已经是陆言这两个月的第二次猝不及防的入睡了,上一次他只睡了三天,所有傅怀这次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
他一直都很有耐心,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醒过来。
傅怀摘下了手套,在黑发的爱人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晚安。”他的声音很轻。“好梦。”
他走进了陆言的画室,宣纸上的画只画成了一半,一只绿背黄腹的杜鹃悬在枝头上,只有半截的爪子悬在空中。圆亮的眼睛向上撇去,好像带着浓重的不满一样瞪着傅怀。
“等你的主人下次醒了再画你。”傅怀捡起了地上的画笔,用画布把它盖了起来。
他又烤了一碟奶酥,去餐厅吃了午饭,喂了猫,然后回到了卧室,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对着陆言读他最新追的悬疑小说的更新。下午温软的阳光印过纱布的窗帘投进来,落下一片闪烁的星点。傅怀整理了一下陆言的被子,用手背试了试他的脸上的温度,关了窗。
陆言醒来的时候是深夜,一双湿润而漆黑的眼睛茫然地张开。他盯着身边的傅怀看了一会,自己去了洗手间。
“言言?”被惊醒的傅怀拖拉着拖鞋下床。
他不清楚陆言是真的清醒了,还是处在那种半梦半醒的类似梦游的状态。如果是前者,那他得去厨房准备吃的,如果是后者……他还得去厨房。
陆言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毛茸茸地冒出头来,身上柔软的蓝色睡衣在膝盖上晃荡,他吐出嘴里的牙刷对着傅怀的胳膊咬了一口。
傅怀立刻从还没有彻底清醒的梦境里醒来,知道陆言这是被饿醒了。
“等等,言言这个不好吃。”
陆言没听他的,又顺着他出血的伤口舔了舔,像是在吃糖一样,嘴唇中间沾了一点红。
“饿了吗?”傅怀纵容地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有别的吃的哦。”
他从厨房里取出今天做的奶酥,看着陆言坐在桌前,一口一块吃得很香的样子。
只是吃着吃着,陆言的眼睛又慢慢合上了,身子也开始前后摇晃起来。
“也喝点水。别光顾着吃。”傅怀给他递了一杯胡萝卜汁过去。
陆言接过去只尝了尝味,就吐了出来,眼睛也睁开了,眉头皱巴巴地跪在地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傅怀自己端着杯子老神在在,看着他好像找不到尾巴的兔子一样遍地转圈。桌子的边角和柜角上都已经包上了柔软的垫子,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因此他并不担心陆言会伤到自己。
“没有了,你柜子里藏的可乐我倒掉了。”他抿了一口胡萝卜汁,翘起了二郎腿。“桌子下面的橙汁被我做蛋糕了,葡萄汁上次你睡着的时候我帮你喝掉了,你以为睡个觉就可以光明正大挑食了吗?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做梦也不行……”
黑发的少年找了一圈自己的宝贝没找到,愣愣地坐在地上红了眼,对着傅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哎哎哎,言言你不讲道理啊。”傅怀这才慌了神,从椅子上蹦起来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陆言哭得一点都不出声,咬着嘴唇眼角泛红,长长的睫毛湿淋淋地在傅怀的下巴上刷,猫眼里一睁就满了水,再一眨眼泪就掉下来,顺着他的脖子滑到傅怀的胸口上,在把他俩的睡衣都湿透了。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他拍着陆言的后背,“我不该倒你的可乐。”
觉察脖子被人用犬牙咬了一口,他语气便又软了几分。
“做蛋糕不该用你的橙汁。”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有人在上面轻轻磨牙。
“不该让你喝胡萝卜汁……我忽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糖浆。”傅怀终于投降。
成功骗到了糖浆水的陆言躲在傅怀的怀里小口小口地啜着,一边哭一边喝,喝上两口还要咬一口傅怀的脖子。倒不是很疼,但是傅怀觉得脖子痒痒的,牙根也痒痒的,自己又摸不到,最好也抱着个什么,找个什么东西磨磨牙才好。
他当然不敢咬陆言,怕一咬就化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