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武姜
段戴氏笑了起来,声音不咸不淡道:“段大朝奉・・・・・・・・好大的口气啊,噢,忘了,如今这家里,竟是你和谢妙华的天下了?我老婆子幸亏还没死呢,若是死了,段大朝奉是不是恨不得把我扔出去喂野狗?”
段慕鸿也笑,一边笑一边道:“祖母,别在这儿丢人。要闹进去闹,动静小一些。”
“我就要在这儿闹!”段戴氏气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你把百山怎么了?百山――百山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听说你就让人给他弄了个一两银子的薄皮棺材就拉去葬了・・・・・・・・段慕鸿,你――你――你――”
老太太作势又要晕倒,然而这次很不幸的是她身边没人扶她。改锥正在为自己运泔水的命运而悲愤不已,顾不上她。于是段戴氏只得将晕倒计划中止,尴尬的僵在原地。
段慕鸿冷冷的看着她笑:“您晕呀?您倒是晕呀?”
段戴氏收起了造作,冷冷的望着段慕鸿。看了片刻,她转身进心苑去了。
段慕鸿却是不依不饶了。紧跟着段戴氏闯进心苑,她一叠声的大笑着问:“祖母!奶奶!您怎么不晕了呀?您不是最会晕了嘛?”
段戴氏猛地刹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望着段慕鸿。渐渐的,段慕鸿在她脸上惊愕的看到了纯然的恐惧。
“你饶了我罢・・・・・・”她小声求饶着,以一个完全不符合她长辈身份的卑微姿态。“我老了,斗不过你了・・・・・・・・・这个家现在是你的,二房三房都听你的,因为你能给他们带来银子。我不同你争・・・・・・・你饶了我罢。”
段慕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望着老太太轻声问:“我为什么要饶了你?你包庇段百山,帮着段百山和叶云仙隐瞒我父亲枉死的真相时,你想过要饶了我父亲,饶了我母亲和我吗?你想过饶了我枉死的妹妹吗?不,你没想过。你只想着你的宝贝儿子段百山。他是你生的,我父亲就不是你生的吗?同样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一个娘的心眼儿不能这么偏!”
段戴氏摇着头,流着泪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屋子里躲,口中语无伦次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逼我了!别逼我了!我不知道!”
段慕鸿跟着她进了屋子,伸出手拉住她不让她走,口中冷酷地说:“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逼的自己。你不知道?你知道的可多着呢!叶云仙都告诉我了。你看出来我爹死的蹊跷,怕人怀疑到段百山身上――呵!多聪明!我爹好端端儿的突然就过世了,平常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段百山这个嫡亲的弟弟身上罢?您老怎么那么明察秋毫,一下子就猜到是您那宝贝儿子干的了?您简直是未卜先知啊!”
“你住口!”段戴氏猛地转过身来,像是终于忍受不住段慕鸿喋喋不休的诘问了似的。她一把推开段慕鸿,向前走了两步后底气不足道:“我・・・・・・・我只是怕官府发现蹊跷,怀疑到百山身上而已。我没有・・・・・・・没有・・・・・・・・”
“没有怎么?没有参与?”段慕鸿冷笑。“噢!那这样看,就是有参与咯!你们这些骗子说的话,只需要反着想,一切都迎刃而解!”
“你血口喷人!”段戴氏气的捂住胸口,差一点就站不住了。扶着官帽椅站稳,她回过头又气愤又害怕的瞪住段慕鸿道:\"我看见他把百川的药包打开,换掉了里面的一些东西。我以为他是要让百川慢点好,好拖延时间,让他抓紧时间从帐上提银子。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这个儿子这么大胆,竟然敢毒杀自己的大哥,还趁着大哥病重,一口气把毒药全给下下去了!”段慕鸿厉声道。“可你竟然没有阻止他!段戴氏!你身为一个母亲!竟然能偏心成这样!”
段戴氏被她这一声段戴氏激怒了,瞪大眼睛怒火冲天的望着段慕鸿,她颤声道:”你想过我身为一个寡母的艰辛吗?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就因为你・・・・・・・・你所说的可笑的公平,我就要主动把另一个儿子也供出去?他是我十月怀胎养下来的!我的两个儿子若是都不在了,你让我怎么活?!“
“所以就可以故意无视事实吗?所以就可以故意包庇罪人吗?所以就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怀疑他是被毒死的,而去默许段百山和叶云仙散布谣言,暗示他死的不干净,然后把他赶出家族墓地,最后只能孤零零的葬在金龙寺后吗?”
段慕鸿望着惊慌失措的段戴氏,泪珠不知不觉间便从脸颊上滚落:“可是祖母・・・・・・・・・我父亲,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他死的时候,多无助,多痛苦,多绝望多心寒你想过吗?”
“你没有,你只想着你的宝贝段百山。”
段慕鸿吸了吸鼻子,把呆呆站在原地的老太太丢下,自己转身走到老太太的太师椅上坐下。她环顾着屋子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还对我父亲记得多少。可是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爹爹抱着我来你这里。你在佛堂诵经,我问我爹爹,我说祖母在干什么呀?我爹爹说,祖母在诵经祈福呐!我又问,爹爹,祖母给谁诵经祈福呀?我爹就抱着我,把耳朵往佛堂的门上贴了贴,然后他对我说,祖母在为她的小宝贝祈福呢。我不懂,我问,小宝贝是谁?我爹爹便笑了,他说傻孩子,小宝贝就是你呀!“
“他一直把你当作他最敬爱的母亲,最温暖的存在。可是我想,最后你让他失望了。”
段慕鸿站起身,慢慢走到老太太身后轻声道:“如果你还得・・・・・・・・你还记得・・・・・・・我父亲在世时,你稍有不适,他都要亲自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直到你健健康康。甚至你喝的药他都要亲自先试一试是不是烫口。这些孝道,他去世后,我想再也没有人这么对你吧?”
“段戴氏,你辜负了一个真心实意孝顺你的好儿子,却选择了那个对你只知道索取的白眼狼。你真可悲。”
她走出了心苑,外面阳光很灿烂,天气很清朗。湛蓝的冬日晴空里,云团温柔的像娘亲的手掌。
身后的正厅里传来了一叠声的疾呼:“老太太!老太太!快!快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