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求
门外是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胖子,也是一个熟人。
那人见她出来，脸上立马堆了笑，眼睛堪堪眯成了一条缝,朝许闲香拱手道：“小老板,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许闲香内心甚是惊讶,不知他为何会主动找来。当初,他们也并未留下住处,且又是搬了个新地方，能找过来兴许得费上一番功夫。
她心里思量，面上却不动神色,看他的表情,只差没镶了朵花儿在自己脸上，想来心情应是不错，那便不是找麻烦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好应付了。
她抬手同样回了个礼，笑盈盈地问：“请问掌柜之前的水煮鱼卖得如何？”
一听“水煮鱼”,本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更是笑得睁不开了,他咧着嘴，腮帮子的两坨肉挤成一团,像极了一朵炸开的肉丸子，有些喜庆。
他乐呵呵道：“多亏了小老板的方子,我们燕临楼最近啊……”他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圈，随后一手遮着半边脸，凑近了身子,压低声音，“有望赶超玉膳坊了！”
这人便是之前买了水煮鱼配方的燕临楼掌柜。
今日大林还提及去找这位帮忙，被她否了,总觉着双方之后未有交集，贸然求上门去总归不好。谁成想赶上人家主动找上门。
许闲香心有疑惑，但她也并非不知事的，尤其是他四下里小心谨慎的样子，这会子上门定是有所求，至于所求是什么，无外乎是方子、菜之类的。
她敛去心中所思，只单纯道喜：“提前恭喜掌柜了！心愿达成，燕临楼能再上一个台阶！”
掌柜见许闲香只是与他寒暄，未问及他今日所来为何，心底着急，眉目间的笑也染了几分急色。
他再次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小老板，不知方便借一步说话可否？”
许闲香闻言，抬手让了一条路出来，与他一道走进正在整修的小楼，穿过小楼的时候，掌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暗暗掩去惊讶。
她在院子中找了一处僻静地方，请掌柜坐下。
此时院中只有大林和菜头两人，工人们吃好歇好已赶着上工去了。大林认出掌柜，带着菜头上前打了声招呼，许闲香递了个眼神过去，大林随后端了一碗酸梅汤放在掌柜的面前。
“天气热，家里也没些旁的，这酸梅汤喝了去去暑气，还望您莫嫌弃。”大林客气道。
掌柜摆摆手，脸上笑着：“不会不会，客气了。”
他望着颜色浓郁的酸梅汤微微出神，这酸梅汤散发着阵阵凉意，使得他方才焦躁不已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另一边，许闲香还未落座，而是与菜头站着说了几句话，她指着旁边放着的毛豆与花生，简单讲了方法，让他去煮些来吃。
许闲香落座，大林在一边陪坐。她勾了勾唇角，左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声音软糯：“不知掌柜是有什么事吗？”
掌柜摆了摆手，微叹一口气：“小老板不必如此客气，我本家姓蔡，名富贵。若不嫌蔡某是个脸皮厚的，你唤我一声蔡大哥便可。”
许闲香不甚好意思拒绝道：“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未等她把话说完，蔡富贵忙着说道：“是蔡某太过唐突了，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许闲香本想再说什么，却见大林给她递了个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瞬时咽了下去，改了口：“能与蔡大哥相交，是我们兄妹三人的福分。”
听了许闲香的称呼，蔡富贵脸上的笑瞬时挤成了一朵菊花，语气也变得轻快不少，朗声道：“谢谢你们给蔡大哥这个面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们蔡大哥。我看你们也是要开店的，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许闲香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没有轻易接话，而是转了个话题说些别的。当日若不是借着姜淮的名头，对方才没将他们赶出去，今日一来便如此殷勤，令她心中生了些警惕。
虽说这人之前行事也算磊落，之后也曾对他们释放善意，只是未曾这般殷勤。如果弄不清楚他所为何事，心中总归是有些嘀咕的。
蔡富贵不主动提及今日所行为何，许闲香便与他聊些别的。她借着前世经历与眼界，普普通通的闲话应付起来如鱼得水。不成想，两人天南海北地砍了半天大山，大林时不时插上两句，最后竟觉脾性相投，生生有了几分相见恨晚、惜惜相惜之情。
到后来，蔡富贵再说话便比之前多了些真情实意，而非仅是面上的客套：“今日能与香香相交，是蔡某之幸啊。”而后，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小声道：“你蔡大哥我今天来，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他正要接着说，结果一股浓郁的咸香将他的话头打断了。他循着香气四下望了望，就看见菜头拿了漏勺分别从锅里捞了黄褐色的和绿色的东西出来，接着应该是过了遍冷水，然后端着两个盘子放在他面前。
他发现，正是盘子里的东西冒着香气，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他认得黄褐色的是花生，绿色的是毛豆。
不过，这两样吃食仅仅只用了水煮，会好吃吗？
他心有疑惑，许闲香已是招呼他开吃了。他迟疑着，等着拿了筷子来，却见许闲香径自伸了手，先拿了一个毛豆也不剥皮，而是放在嘴里咬了吃，之后再把毛豆皮暂时先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她吃得蛮快，每拿一个毛豆，总要一手拿着一半，另一半放在嘴里嚼半晌再熟练地褪去外皮后将之扔了。
他看得不明所以，但是香气一阵又一阵冲进鼻子里，容不得他再细细思量。于是，只好学着许闲香的样子，拿了一个毛豆放进嘴里，蓦然惊住了。
毛豆外皮已被洗干净，但翠绿色的表皮放在嘴里，仍是感受得到表皮粗毛的粗砺感，微微扎得舌头痒痒的，却不令人厌烦。他稍稍一用力吮吸，毛豆表皮及内里的汁液一起流进嘴中，香香的、咸咸的，隐隐带着三分麻意、一分辣意。而后咬破表皮，滚圆鲜嫩的毛豆瞬间溜进嘴里。
他方才说得口干舌燥，却一直没喝面前的酸梅汤。这会子，毛豆清利熟嫩，混着咸香微辣的汤汁，一起出现在他嘴里，只觉着干渴无比的嘴仿佛瞬间如遇清泉，不仅得了救，还被静静滋润着。
毛豆香气不浓，味道略显清冽而不厚，正是如此，他被吸引着一个又一个吃着，不多时面前的毛豆皮已堆成了小山状，但齿间残留着毛豆淡淡的香气，仍感意犹未尽，腹内也不觉压沉。
他没忍住打听了一句：“看着是水煮的，没想到这毛豆吃起来却是咸香辣各种滋味俱全啊，让人停不住嘴啊。不知这算是什么法子呢？”
许闲香手上残留着毛豆汁液，正在擦手，闻言抬眸道：“蔡大哥，这是五香毛豆，虽是水煮，但功夫是一点没少的。”
听许闲香这样说，他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下了功夫，这五香毛豆怎会能这般好吃？
正想着，许闲香将另一盘向他面前推了推：“您尝尝这个盐水花生。”
他伸手拈了一个花生。花生被煮得透了，全部浸了汤汁。他用手剥了一个花生，包着红褐色的花生仁露了出来，花生仁也是被汤汁浸得透透的。一粒仁放进嘴里，轻咬一口，里面包着的丰沛汤汁毫不犹豫跑了出来，嘴里登时被香气溢满。
花生仁又香又嫩，浸着汤汁一咬就觉十足的咸香席卷而来，其中又有丝丝缕缕的麻味、辣意顺着舌根慢慢爬了上来，每吃一口只叫人想轻眯了眼睛细细享受。而且，盐水花生最有特点的是可以保持着花生最初的原滋原味，将花生内里的纯粹醇香释放至最大。
没有繁琐的烹制过程，也没有复杂的烹制原料，却是能释放食材最初的魅力，令其展现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他望着眼前的花生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闲香见他的吃法后，停了手，轻声道：“如果蔡大哥不嫌弃的话，可试着直接将花生不剥壳放在嘴里尝尝。”
说着，还为他示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