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第397章“借祁大人吉言了。”顾秀秀话虽这样说，可那语气和神态，分明都是压抑的，不信的，担忧的。

祁卫真的从顾秀秀这里看不到什么破绽，这只能有两种情况，要么顾秀秀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么，顾秀秀就是个很厉害的高人，她演戏都毫无破绽，说什么都提前想好了。

祁卫一时半会儿根本猜不出来顾秀秀是属于哪一种人。但是祁卫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顾秀秀真的没问题，那他在这里问再多的问题，都是白搭。如果真的顾秀秀的段位比他还要高，可以做到明明做了那么多事情，还丝毫不漏破绽。那么，他极有可能，都不是顾秀秀的对手。如果继续吻下去，可能自己还没套到顾秀秀的话，反而被顾秀秀套了话去。

祁卫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顿时就更加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的告辞。

顾秀秀很礼貌的把祁卫送到门口，又说了几句感激和拜托的话，尺度拿捏的刚刚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祁卫离开，心里却始终想不明白，也看不透顾秀秀这个人。

顾秀秀等到祁卫走了，就吩咐门房：“把大门关上，有谁来拜访的，就说侯爷伤重，不见客。”

门房急忙答应，顾秀秀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宗晨自然是知道祁卫来了的，看到顾秀秀进来，既然道：“辛苦你了。”

他倒是没有问其他的，对于顾秀秀，宗晨还是很放心的。明明顾秀秀没怎么和那些人打过交道，可宗晨就是没来由的放心，他觉得，顾秀秀完全可以处理好哪些事情，根本不用担心。

“不辛苦，这算什么？”顾秀秀随口应了一声，却还是端起宗晨床边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

看来，应付祁卫，也还是不容易的。宗晨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哎，你起来干嘛？”顾秀秀吓了一跳，忙放下茶水去扶他，“你想要什么？还是想要做什么？是……要如厕吗？”

宗晨的伤势，虽说没有上报的那么严重，但是也实打实的是受了伤的，而且楚瑜还给他配了一些药，那些药吃了以后，宗晨的伤势就恢复的慢人，身体还会处于容易疲惫的状态。这些都是为了应付，忽然有人来探望或者皇帝再派太医来诊治。

所以，虽然是演戏，但宗晨这几天还是一直都乖乖的躺在床上的，连吃饭，都是顾秀秀喂的，只有真的又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才会下床一下，比如……如厕。

宗晨听了顾秀秀的话，顿时哭笑不得，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捏了捏顾秀秀的脸蛋，说道：“我只是，想做一会儿而已。躺的太累了……”

顾秀秀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真的是太紧张宗晨了。之前虽然对祁卫是演戏，但是实际上，在顾秀秀的心里，也是很紧张的。她非常紧张宗晨的伤势。虽然楚瑜说，这伤势不致命，也不会导致手臂的残废。可是，烧成那样的伤势，自怕会在手臂上留下疤痕了。

顾秀秀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以这宗晨的能力，完全可以避得开那些炸药的爆炸的。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宗晨。说什么练武可以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打击，可以帮着宗晨做这做那，可实际上，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宗晨。如果她不会那一点武功，说不定宗晨会选择更保险的办法，说不定宗晨就不会受伤了。或者，她要练就把武功再练好一点，或许就不会避不开那些炸药的。又或者，她再机灵一点，再早一点出手，甚至是……反正顾秀秀想过很多种可能，只要她去做了，其实都有可能会不让宗晨受伤的。但是，这些都是她事后才想起来的，当时却是什么都想不到。当时却是，还是害宗晨受了伤、

顾秀秀心里是很难受的，但是宗晨不说，还说这伤势正好可以利用。宗晨不提，顾秀秀也没有主动去告诉宗晨自己的担心，自己的后悔，以及自己的后怕——万一，宗晨真的因为替她挡那炸药，而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顾秀秀么有去想过和这个可能，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她像是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好的可能性，好像只要不去想，那些可能性就不会存在一样。至少，现在是不存在的，所以可以不用去想。

所以，顾秀秀没有对宗晨说过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只是尽心竭力的伺候着宗晨，每天都守在宗晨的床边，除了必要的事情，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每一件事情，不管大事小事，顾秀秀都照顾很仔细，很周到。这些日子，因为宁婉昱和宗思也要装病，所以即便是在侯府里，他们也不常出来走动。所以，倒是只有顾秀秀一个人，日日夜夜的守在宗晨的床边。

其实，就算他们是好的，顾秀秀也不愿意让他们来照顾宗晨。宗思也就罢了，宁婉昱要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着宗晨，顾秀秀还得吃醋呢，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宗晨没有去问顾秀秀心里的想法，但是他不是瞎子，顾秀秀的小心翼翼，顾秀秀的谨慎的态度，都让宗晨很明白。顾秀秀其实是在内疚，是在自责。宗晨想要劝劝顾秀秀，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劝是没用的，他越是劝，顾秀秀就会越是自责，越是压力大。

其实这种心理，宗晨自己也有，只是没有对谁说过而已，便是对顾秀秀也一样，宗晨从来都没有说过、

之前顾秀秀替宗晨挡了一剑的时候，那个时候宗晨和顾秀秀之间，还不像现在这样明确。

宗晨那个时候，对顾秀秀是有些朦朦胧胧的好感的。所以，他才会放过顾秀秀，让她一个人留在逸柳城查盛家的案子的。

要不是对顾秀秀动心了，别说是留在逸柳城查案子了，便是那条小命，只怕要是保不住的。按照他以前的行事风格，顾秀秀分明就是故意接近他的，顾秀秀的唯一出路，就是只有死路一条。宗晨那个时候可能还没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顾秀秀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打瓦军，还有京城的牵绊，便是偶尔想到顾秀秀，也只有瞬间的失神罢了。他要做的事情，导致了从一开始，宗晨就明白，自己不该是个有感情的人。

从开始决定做那件事情的时候起，宗晨就已经想好了，这一辈子，都不要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孩子。真心的那种喜欢，因为他没有办法给人一个安稳的将来，没有办法拿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出来爱她。甚至，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可能还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所以，从一开始，宗晨就已经做好了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当然了，宁婉昱不算，宁婉昱只是个障眼法，他府里的那些姨娘，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那些人对他，不是真心的，他对纳西人，也同样不是真心的。只有这样的女人，宗晨才敢娶。因为大家都不是真心的，都有自己的目的，这样不会觉得谁亏欠了谁，不会因此而良心上过不去。

所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宗晨对于女人，内心几乎是完全封闭的。在顾秀秀刚靠近的时候，宗晨是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可是，不知不觉的，任由着她呆在身边，宗晨便慢慢的有些控制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是他自己的心、因为顾秀秀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在宗晨看来，顾秀秀的目的，无非就是奸细或者是刺客。其实，都差不多的意思。要不就是想要他个人的命，要不就是瓦军派来的人。

结果，顾秀秀什么都不是，顾秀秀一直都很真心的，很尽力的在帮着宗晨。帮着宗晨打瓦军。顾秀秀还是很神秘，可是宗晨都不知道，顾秀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他真的一点都猜不到了。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迷，可是，她的目的，却似乎再单纯不过了，就是帮着宗晨，帮着宗晨打败瓦军。

宗晨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这一种，他最想不明白。他猜测过无数种顾秀秀这么做的目的，可是却没有一个，是让宗晨觉得合理的。所以，最后顾秀秀要求留在逸柳城的时候，宗晨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理。但是其中有一点，宗晨可以肯定，就是那个时候，他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顾秀秀不跟在他身边，他就不用去揣测顾秀秀的目的了。他想到的，不是危险，而是松了一口气，他不用去揣测顾秀秀的目的了。

后来，在出事的时候，宗晨其实想过顾秀秀的。这话他同样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便是顾秀秀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真的已经走投无路，感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宗晨想不到对付敌人的办法，他已经有点绝望了。在绝望的时候，宗晨想了很多，想他这一生，为了一个承诺，为了一份所谓的大义，将自己的一生，都置于水生火热之中了。宗晨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有没有后悔，因为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不知道自己那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宗晨只是觉得很遗憾，他如果真的死了，会不会真的见到早已经死去的父母亲？以及太子殿下？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亲朋好友？他要是再见到他们，会不会被骂？会不会被原谅？会不会有人说他太没用？还是，他们其实是会心疼他的？最后这个念头，只转了一半，就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心疼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出现在他宗晨的身上。父母要是心疼他，怎么会让年纪轻轻的他，承受那么重的压力？去让他做那么艰难的事情？给他那么沉重的未来？他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而且这条路根本看不到终点，只有茫然望不到头的远方，只看得到一个方向，却看不到这条路的结局，看不到路上都有什么陷阱和障碍。

被人心疼这种事情，从来就不会和他宗晨有什么关联。就连和他做了十年夫妻的宁婉昱，也从来不会心疼他，。宁婉昱会关心他，会崇拜他，会对他好，可就是不会心疼他。对于宁婉昱和宗思，宗晨倒是并没有想太多。他每一天几乎都活在未知中的，所以，对于身后事，宗晨不可能没有一点点的准备，这次出京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他要是回不去，宁婉昱和宗思，都会被人妥善安置好的。只是，如果他死了，宗思的江山，只怕是再也夺不回来了。其实宗晨倒是觉得，反正宗思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他能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样长大，其实对他来说，也未必就不是好事。可是，宁婉昱只怕就要失望了。宁婉昱活着的目的，就是宗思，以及宗思的皇位。要不然，宁婉昱早就跟着太子殿下去了。其实刚开始的几年，宁婉昱也是时常有自杀的念头的，宗晨费了许多的心思和精力，去安慰她，给她希望。

现在，自己要死了，不知道宁婉昱会怎么样？只是，不管她怎么样，自己也都没办法再帮她什么了，所以只能就这样罢了。其实，和宁婉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宗晨对宁婉昱的感情，仔细想起来，却一点都不深。按理来说，他们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该是亲人一样的相处了。可是宗晨对宁婉昱，却只有一点责任，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慢慢在他心里淡了。

宗晨想，或许是当年的变故，让他成了一个薄情的人。也或许，他其实根本天生就是个薄情的人。不然的话，父亲大概也不会选他去做那样的事情。

不过，宗晨也并不会觉得，薄情就有什么不好，薄情才不会有那么多的牵绊，多好啊。而且，宗晨相信，在宁婉昱的心里，对他其实也没什么感情的。他们的感情，只是建立在那一个共同的目的上，如果没有那样的事情。他们顶多，也就算是一个故人罢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第一个对宗晨说心疼，第一个真正让宗晨体会到被人心疼的人，是顾秀秀。到了这个时候，宗晨不免的，还是想起了顾秀秀。

那是在攻打逸柳城的时候，顾秀秀坚决反对他牺牲城里被当做靶子的老百姓和士兵。顾秀秀当时，就说了对他的心疼。那一次，顾秀秀的话让宗晨很是震动。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直达心底的体验。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让宗晨尘封了许久的心，忽然就动了。原来，他也是渴望被人心疼的。

在生死的关头，宗晨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顾秀秀的。这么多年不曾体会到的，喜欢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宗晨有点遗憾，要死了，却没有办法再见一见顾秀秀的面，不知道她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她曾经对自己那么好，要是知道自己死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心难过？不知道，她对自己，是不是也还是有点喜欢的呢？

宗晨一想到顾秀秀，便有点收不住了。他忽然发现，在这一刻，在临死的这一刻，宗晨的心里，最大的遗憾，居然不是还没有为宗思夺回江山，不是还没有把瓦军赶出锦国，他最大的遗憾，竟然是没能见到顾秀秀最后一面。

兀自想了一会儿，宗晨忽然又觉得，这样也很好。要是真见了，万一她也喜欢自己，那岂不是会很伤心？万一她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很伤心？

宗晨觉得自己很搞笑，堂堂的忠义候，锦国的战神，居然开始担心这种小事了。现在该想的，难道不是想办法突围吗？

可是，他真的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以突围。宗晨忍不住想，要是顾秀秀在这里，不知道她会不会有办法呢？毕竟，平时顾秀秀的办法就很多，而且总是叫她刮目相看。可是这一次，就算顾秀秀在这里，只怕也没办法吧？她又不会武功，能怎么办？

可是，就是这个不会武功的顾秀秀，偏偏第一个找到了他。宗晨手底下那么多的能人异士，训练了那么多的暗卫杀手，居然都没能找到他，只有那个不会武功的顾秀秀，竟然真的找到了这里。

在听到顾秀秀的声音，看到她的人时，宗晨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出现了幻觉。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不是幻觉。那一刻，宗晨的心里，真的是无比的开心。

可是，很快，他又开心不起来了，顾秀秀替他挡了那一剑，他们一起坠落悬崖。宗晨是个高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顾秀秀的伤势有多重？宗晨的心里，其实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了，顾秀秀肯定是活不了了了。

她那么大老远的赶过来，却只是来为自己挡一剑，然后就离开的吗？宗晨那一刻，悲伤无以复加，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有多难过，他想，他真的是宁愿自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