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好一个禁军统领,他还真是有手段。裴岑誉脸色沉了下来。
侍者见到裴岑誉是这个反应,不禁连说话声都低了几分:“……他们说瀑布那儿传来吵闹声,具体是吵什么听不太清。过了一会儿,就见两位地支宫主被人绑着拖出来,处死在山间,随手抛了……”
裴岑誉听着话脸色越来越沉,看属下有些犹豫的神情便知还有后续,他沉下心,上了马车,等坐稳后才吩咐道:“继续说。”
侍者照实了缓缓回答:“再过一会儿,瀑布那儿又抬出一具……血肉模糊……”侍者没明说,但裴岑誉却猜到了,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他深深闭上眼,问:“……是哪三宫?”
“我们的人下去确认了,是……”
侍者想了片刻,说:“是地支丑宫,申宫,还有酉宫的三位。还有咱们天干子鼠那位……似乎也被他们拿下了,很久都没有传来音讯。”
这话说完后,侍者察觉车厢内仿佛沉寂了下来,心里头始终捏着把冷汗。
裴岑誉头靠在车壁上,阖上眼久久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侍者试探道:“是否需要聚集人手,趁他们还没谈妥,冲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必了。”
裴岑誉淡淡说,“聚集天干内暂时调得动的所有人,提前启程埋伏在去辽国的路上,若有机会便出手取了谈姬的命,记住,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天干内已经有不少人叛变了,辛宫、癸宫还有戊宫,不能再用,今日但凡去了地支见过谈姬的天干人员,找机会逐个除掉。”
侍者汗流浃背,答:“是。”
“还有。”裴岑誉抬手挑起帘子一角,睁眼看着侍者,郑重道:“若出手,势必确保一击必杀,不要惹人怀疑。”
“顺便派人去癸宫,将宣鹤接回相府。”他沉闷闷的嗓音中混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侍者候了一会儿,又听他接着加了一句:“……记得多派些人手,如果和癸宫动起手来,切记别将她伤着。”
“是。”
马车内再次归于长久的寂静。
裴岑誉缓缓闭上眼,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萧衡的脸,那是一张干净的,充满傲气的面庞。
十七岁的年纪,那时候他的笑容就像他的剑一般清澈,耀眼,光芒耀世。
只可惜,那个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不幸毁在了他裴岑誉的手上。
但他从不后悔这么做过,若重来一次,他也绝对不会选择放过他。
自己谋划了这么久才杀了萧衡,眼下又冒出来一个碍事的谈姬。同样傲气的性子,同样令他厌恶的睥睨眼神,同样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厌世语气。
萧衡,谈姬,这两人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相似到如此过分的地步。
裴岑誉望着车帘,脑子里平生头一次产生一种及其荒谬的感觉。
难道真是天意?
丑申酉三宫的人被带走后,包括宣慎慎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场聚集活动真正的重头戏,开始了。
虽然并不知道原著中一直到谈姬身死都没解开的谜局为何会在今日被她的师姐破出真相,但这剧情的脱缰程度宣慎慎已经早有体会了,再脱远一点她也觉得没什么惊讶的。
她脑海里浮现出方才被带下去那个紫衣人满脸污浊看不清五官的面容,只希望这不是裴岑誉的另一个圈套。
今日来到此地的人,身边都没带多少人,顶多也就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他们众多手下遍布天下各地,突然聚集人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难保不会让手下带着人守在某个地方。
但不管他们带了多少人,若在场剩下的人真有心对某一个群起而攻之,那么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挡得住这样的状况。譬如方才的何绝三人。
宣慎慎脑子飞快转动,回想着原著剧情。
原著中谈姬被派往辽国,正是晋帝感到自己身体欠佳之时,整个剧情进入到末尾部分――
地支内众心不齐无法重用,晋帝死后,太子司鸿登位,裴岑誉伙同六皇子在边疆设计害死谈姬,而后同样设计了六皇子谈司谨,最后带着天干暗暗杀回晋都,挟持了初登帝位的谈司鸿。
弑君后以反贼的身份坐上龙椅,持天干五宫的人力抓了众臣家眷,逼朝臣就范,改国号为云,而后与女主成婚,结局皆大欢喜。
宣慎慎想了一下,这部分剧情谈姬输就输在地支众心不齐这个点上。原著里寐衣镜修和双白煞自始至终没有选择听命于谈姬,剩下的人也都墙头草一般倒了过去,纵然谈姬拿出了宫主令,也没一个肯听话。
当然,何况宣慎慎这个在原著中从头到尾都在山上当尼姑的原主,根本连面都没有露过,没人把谈姬这个昔日萧衡的死对头放在眼里过。
――而此刻不同的是宣慎慎站在他身边。师门众人站在他身边,地支最强的四位宫主站在他身边。
今日,她会将一切不肯臣服谈姬的人视为敌人。
谁敢与他为敌,便是与她为敌。
既然她如今站在这里,那么原著中害萧衡身死的,害谈姬身死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知道他将走向那样的结局,又希望那样的结局不会发生。
她要改写这本书的走向。如果裴岑誉和谈姬之间势必会死一个,那么她希望那个人,不是谈姬。
她已经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死了两次,不想再亲眼看见他再死在自己面前。
“后面还有人来吗?没有的话先暂时就这些吧。”庄阙曲着腿,手肘将头支在膝盖上,拖着悠长的调子说:“本座怕等着等着,把裴岑誉给等来了可怎么了得?”
地支不比天干消息灵通,不少人都没认出这厮是谁,听他现在这么一开口,纷纷猜到了他是天干的人,顿时四周不知谁吼了一句:“这人是天干的,兄弟们,上!把这狗贼抓起来挂树上大卸八块!”
“…………”
庄阙素来清楚天干地支两派的关系势同水火,但他从来没参与过和地支的争斗,从未近距离体验过来自地支的民愤。
看着眼下四周黑着脸默默拔刀的众人,饶是他一宫之主也吓得不轻,用胳膊碰了碰弘归,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说:“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兄弟,你记得帮我断后,咱们来日再见,多谢。”
话音落地,弘归抄着手极其鄙视地瞥了他眼,一言不发,身形渐渐消失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