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解惘 - 麦客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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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谢致虚弯腰钻进去,踢到一堆杂草树枝,气流从深不见光的方向吹来,抹黑前行几步,将脚边什么东西踹到岩壁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不像野兽捡来筑巢的湿木枯枝。

他摸索着捡起来,将就洞口微弱光线,发现是一支一端焦黑的松木棍,似乎是用来照明的,裹的油脂棉布已经烧完了。

“二师兄?”谢致虚朝深处试探性喊了一声,等来气流灌入山洞呜呜作为回应。

风中夹着一丝水汽。

难道山洞通往湖边?谢致虚拔剑护在身前继续深入。

山洞约摸是天然形成,七弯八绕毫无路线可言,时宽时窄时高时低,有些地方只能爬行通过,且四通八达,与无数别处孔隙相连接,似乎整座山呈现为蜂窝状。

所幸湖风一直没断,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前进,隐约能听到湖水拍击崖壁的浪涛声。蜂窝状的山洞是个良好的集声器,谢致虚在山内部穿行,能听见山外的风吹草动。

前方有若隐若现的光亮,山道走到了尽头。谢致虚已精疲力竭,一鼓作气冲过去――天光大盛,月华盈满山崖,他一脚踩空,脚下是涛声轰鸣。

谢致虚迅速攀住洞口岩石,抓了一手湿滑的苔泥:“???!!!”

“啊啊啊――”

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只来得及瞥一眼临水耸立的悬崖,岩皮寸草不生,山体内部交错纵横的石道都通往此处,崖面开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口,月光下像密密麻麻的漆黑眼睛。

紧接着就拍进浪涛里被水流搅得七荤八素。

耳鼓里嗡鸣不断,谢致虚心中叫苦,尝到喉头一点甜腥,用清净天卡住礁石缝,拨开乱窜的水流缓缓靠近岸边。

出水时身体沉重得只能拖行,谢致虚仰面倒在浅滩,背底鸽卵大的湖石硌得慌。

仰躺着看山崖,愈发觉得巍峨壮阔,仿佛要倾倒一般压迫着水面,连带崖壁上无数眼睛也注视着浅滩上豆大的来访者,使人心生寒意。

谢致虚倒在滩上一动也不想动了,心底压抑的委屈与郁闷此刻一股脑翻涌上来,张嘴有气无力地喊:“师兄――二师兄――你在哪儿啊……我好累啊,一天都没吃饭了,师兄赏口饭吧……救命啊我骨头断了……师兄――师兄――你快出来,我看到你了……”

喊完自己也觉得没趣,等胸口澎湃的气血平复,慢慢撑着剑翻身爬起来。

突然背上汗毛直立,仿佛暗中有窥伺的视线。

谢致虚拔剑回身,清净天明滑如镜的剑身映出无数幽深洞穴,停在一块凸出的石台上――月华如水,披在那人灰霭霭的衣袍上,奉知常的轮椅停在石台边缘,垂着头,眉眼隐在逆光处,一片阴影。

谢致虚打了个激灵:“二师兄!”

轮椅倒转,没入身后的山洞中。

谢致虚立刻追上去,崖壁上有突出的石块可以抓握落脚,攀爬倒是不难,只是蹭了一手泥腥,混着破皮的血气显得十分狼狈。

他抓着石台边翻上去,眼前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山洞,表面看着不深,洞里生了火,光辉明亮,里面凿了张石床,铺着干草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在角落,奉知常在火堆上架了锅正煮着什么。

谢致虚被食物香气勾引,垂涎三尺地凑过去――是一锅肉干粥,虽然不多,但也不像一个人能吃完的。

“天哪师兄,你真是好人!”谢致虚感动万分,“能分我一碗吗!”

脚背上滑过一条生物。是奉知常的黑鳞蛇,正冲谢致虚龇牙咧嘴。

谢致虚已经破罐子破摔,半点不怕还拍拍蛇脑袋,对奉知常说:“就我一个人来的,没告诉别人,真的。我就是想来帮你。”

奉知常冷着脸,捡起靠在轮椅边的竹杖,将谢致虚与饭锅隔开安全距离。

那是柳柳的筇竹杖,因她不会功夫,先生便打了一根送予她防身用,杖中机关百窍杀人见血,谢致虚双手投降嘿嘿两声。

石床上那人原地滚了两圈,呜呜□□。

原来是被堵了嘴的,一张脸被火光照亮,不是梁汀又是谁。

梁汀盯着谢致虚,喉咙里一个劲呜咽,好像有话要说。谢致虚看一眼奉知常,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过去替梁汀摘了布团。

梁汀即使虎落平阳,神情也高傲得欠打,主要是奉知常和柳柳绑架及搬运他时似乎并未使用粗暴手段,这公子哥儿浑身上下毫发未伤,精力还很旺盛。

“你又是谁!”梁汀的嗓子还哑着,“区区绑架需要这么多同伙吗?呵。”

谢致虚心说我认识你而你不认识我,可见我俩到底谁更像被绑架的人质,真是不吃苦头不落泪。于是对梁汀和蔼一笑:“梁公子,我姓谢啊,你不记得我了?你的解药还是我送的呢。”

梁汀有些惊讶,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抽了抽,不屑道:“穿得一身破破烂烂,差点没认出来。”

谢致虚:“…………”

梁汀又挑衅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真是好大一盘棋,先由其中一方出手威胁我,你适时出现解围以获得我的信任,从而潜伏到我身边伺机下手。呵,可惜当时被我拒绝,才没能得手罢!――喂,那边那个哑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劝你还是趁早交代清楚,否则待到官兵围捕绞杀,你就只能是具无名尸了!”

谢致虚忍了忍,没忍住,说:“秋公子,你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又把布团塞回梁汀嘴里。

锅里肉粥熬好了,暖香四溢,洞里腹中空空的咕咕声此起彼伏,此是谢致虚,彼是石床上的梁汀。

临开饭奉知常也没有要给梁汀松绑的意思,但倒是准备了两副餐具,谢致虚有理由相信另一副是留给柳柳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晚应该会在此处汇合,但意外就是恐怕柳柳已被武理看住了。

奉知常和柳柳是绝佳的饭友,一个猫儿食似的饭量极小,另一个如风卷残云吃得又快又多。

“我也可以,真的!”谢致虚信誓旦旦跟奉知常保证,“我今天一口饭没吃,饿惨了,我能把锅舔干净你都不用爬下崖去洗锅!”

奉知常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端去石台上吃以示对谢致虚的嫌弃。

这锅粥熬得极香,也可能是谢致虚饿狠了,三下五除二祭了五脏庙,才想起梁汀还没吃。总不能先把人质饿死了,谢致虚端着碗对梁汀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少爷,你要想好,是先说话还是先吃饭,我可就给你眨眼的功夫,要是为了逞几句口舌之快错过饭点,饿死了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谢致虚以前还没发现自己也有威胁人的口才,果然人都是在集中的矛盾中发觉才能的。

他一口一个秋公子、一口一个表少爷,果然把梁汀唬得愣住,怕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谢致虚一扯掉布团,他就叼着碗边狼吞虎咽,那架势就差把碗也啃了。

囫囵喝完肉粥,梁汀还很嫌弃地咂嘴:“怎么一点盐味儿也没有呜呜――”

谢致虚一把塞住他嘴巴,那布团都被他自己的唾沫浸透了,梁汀脸上显出干呕又呕不出的恶心表情。

唉,谢致虚摇头,都让你对自己好一点了,怎么就是看不清形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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