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不知道是不是天神怜悯，艺术家失去心之后，还会有一段时间的“灵感爆发期”，他们画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画，虽然画面杂乱，却信息量巨大，简单又繁杂，这会极快地消耗他们的生命力，在这短暂的燃烧之后，一个“艺术家”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艺术家才真的死了。
这个过程是悲壮的，是壮烈的，如战士在战场浴血厮杀，身体给出最后一点肾上腺素，供给人做最后的反抗——沐颜的笔就没有停下来过，他写写画画，画了许多，画四分五裂的五官、画无处不在的眼睛、画想象中的班主任狰狞的脸庞、画他仰望着月光，黑圈圈一团一团缠绕，像诅咒，不似人形。
……
再过不久，就是一模考试，当天上午尚清华就表现出了明显的焦躁。他坐立不安，甚至在教室里哼哼唱起了歌，沐颜坐在后面，表情淡漠地翻着语文书，与何攸哉出奇一致地说：“闭嘴。”
于是尚清华：“哦。”
沐颜百无聊赖翻着书，呼口气说：“你安静点，我睡会。”
说着便趴下了，沐颜这个位置是极好的打瞌睡的位置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老师也看不见，不过语文老师也不爱管。
又是三天无聊的考试，他们考完了有一下午的假期，是的，考完第二天就是补课，补课25天中间就过年休五天。沐颜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去，简直不是人排的课，是把学生当机器或者畜牲使，希望他们能好好活到高考吧，毕竟就他们班这个精气神，拿去妖精吸都会被嫌弃。
这天下午考完了，沐颜他们正在教室里收拾东西，教室里还是三三两两聚集起的对答案的吵闹人群，沐颜忽然晃眼瞟见前面那人没动静了，明明是最不安分的人此时却一动不动，木呆呆地坐着。
要是这人考好了，铁定是要去加入对答案的那一梯队的，要是没考好，他就该转过头来找沐颜哭诉了。
忽然，沐颜心思一动，又默不作声往前看了两眼，只见尚清华的微分碎盖遮住了眼睛，好像传染了沐颜忧郁的气质一样，再一看，竟是默默哭了。
何攸哉在最后一堂英语考前就收拾好了书包，回来拿着就走，此时座位上就剩下他一个人，前后左右都走完了，沐颜也站了起来。
冯陌顺着沐颜的视线望去，一顿，沐颜拉住了他，轻声说：“走吧。”
“好。”
……
这天，沐颜和冯陌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图书馆的自习室，在那里待到五六点才出来。
出来时，不知什么时候下了一场小雨，雨还没停，雨丝斜斜打下，罩在图书馆门口那座翻开的书本雕像上，沐颜看了几眼，回头问：“怎么办？”
冯陌沉默了一会，忽然艰难踮起脚用手臂将沐颜整个罩住，硬生生给他架走了。
沐颜被冯陌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无语，不过沐颜一点雨都没有淋到，被他带到了也是一个不怎么来人的废弃小亭子。
沐颜从书包里给他拿纸擦衣服，递给他的时候说：“请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呢？”
冯陌说：“下雨了，我不让你淋到雨，就等于没下。”
沐颜：“……”他一时无言以对，好像有点道理，但好像又不多。但好像就是这么个理。
又一次放弃了对冯陌言行的思考，沐颜看了看周围：“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
“无意间看到的，以前经常来这个图书馆自习。”
沐颜又将视线转回他身上，看见雨确实不大没怎么弄湿他才放心，他说：“其实你不用，淋两下又不会生病，那种一起躲雨的桥段不才是最青春的吗？”
冯陌看他：“青春？你和我哪个在青春期？”
“不都在吗？难道你是成年人假扮的？”沐颜说。
冯陌沉默了一会，说：“和你说不到一块去。”
沐颜笑出来，打趣他：“好委屈啊，我们冯陌还是个小孩子，连青春都不是，可能在儿童时期。”
冯陌搂过抱住了他：“少说风凉话。”
忽然的沉默，只是看着雨丝一点点飘向脚下的小草。
半晌冯陌开口说：“我不想去了。”
沐颜回头：“什么？”
“不想去集训考试了。”他说得平淡，沐颜却从里面听出一丝委屈。
他有些无语，说：“为什么不想去？”
冯陌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并没有）。
沐颜一下想说：不去就分手、或是不去我就咋样咋样，但是想了想，这样的话毫无意义还很傻。
他沉默一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向雨丝：“我是说，要是考不上一样的大学，我们可以分开，之后再……”
没有之后了。他知道的。
这句说了一半的话两人心照不宣，冯陌忽地感觉心脏一痛，他说：“你根本不在乎成绩，也不在乎你能考什么学校，为什么接受不了我呢？”
“你不一样。”沐颜说，话毕他低了头，“你付出的时间精力，都需要回报，需要体现他们的价值，我没有付出当然无所谓，但是你没必要为了我放弃过往的一切。”
他缓慢擡起了头，说：“冯陌，去考，这是你应得的。”
一阵无言，冯陌也感受到了一丝酸涩，沐颜看着他，不想让他不开心，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缓缓地靠在了冯陌肩膀：“抱歉。”
一声抱歉，是让他伤心的愧疚、是无能为力的束手无策、是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斥责。
冯陌抱紧了他，说：“不怪你。”
或许这本来就没有解法，能怪谁呢？
不过说是这么说，吵是吵不起来的，发脾气也是对着空气都不会对着对方，但是想说服对方也是不行的，一个二个青少年都死犟，认定了什么都不回头。
没必要说服，没必要达成一样的观点，看谁胜出就行了，爱会选择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