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默写完之后，沐颜回到班上困得不行，冯陌转着笔还在等他，他轻说：“还不睡？”
冯陌摇摇头：“我不怎么睡。”
沐颜笑：“哦，那晚安。”
窗帘被风吹落在发顶，鼓起一个大包，冯陌看着少年的睡颜，也睡下了。
……
时间带着少年们慢跑，拖拽提示梦醒的警铃，越来越多的人好像意识觉醒了一般，自我聚集起了丧失的意志，面对着自己忐忑的未来，发奋图强为了更好的明天，上语文课睡觉的都少了。
语文老师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女老师，常常带着笑，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说话也温和。语文课总是排在上午前两节，睡觉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可她遇到同学睡觉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习惯了对着空气讲课，现在面对一班精神抖擞的学生倒还不适应，她笑着说：“今天大家精神这么好啊？我有幸了。”班上同学迎合大笑，她等着笑结束了便说：“那今天精神这么好，我们来上点深度思想课吧。”
她也没喊上课，就说：“今天呢，就返回去讲鲁迅的《阿q正传》节选，同学们翻到第五课。”说着，她打开课件箱，调出了阿q的那一课，然后一甩头发回头说：“你们先自己读。”
班上传来稀稀拉拉的翻页声。叶卿才开始就着大屏幕翻看课件，课件一共有冗长的70多张，她大概在心里有个数之后，在最后加上了一页，然后就静静等着同学们读完。
大概等了有十多分钟，在大部分同学都看完了且又有一部分人要顶不住睡意的间隙叫了停。
先是流程梳理文章结构、内容，快速略过赏析写作手法，然后在最后十分钟，直接跳到了最后一张课件，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论阿q的人格。
接着，她又在旁边黑板上写了一遍。
娟秀的字迹工整，行笔刚劲有力，写完后，她转过头来笑着说：“人格听起来比较高级，但说白了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思想、行为模式的总和，也包括了他的道德和人品。”她又调笑说，“其实他人品也不怎么样哈。”
语文课的气氛轻松，大家说说笑笑，语文老师再说：“但人品只是一部分，每个立体人物都个有各自的特点，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看见不一样的人，大家抒发自己的想法，不一定要达成共识，只是各执己见也行。”
她伸出手安排：“前三排一组，后三排一组，六人一个讨论组讨论。”她双掌轻拍，“来吧，开始。”
她话毕的下一刻，班上响起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其实语文老师以前也喜欢做这样一些特殊课程，让他们自己讨论，也不发表意见，这样的开放式课堂的气氛一直都很活跃，可以说百利而无害，唯一一点就是——考试不考，也不是不考，是不明考。太深邃的学生们听不懂，她也讲不懂，但是不讲深邃了就只有拿着课本、翻着课件死板地讲文章，但其实大部分考试也考不到。
她能隐约察觉到考卷性质的改变，在从死板的书本知识转变到深邃的思想思维上，但是她已经任教十几年，让她一下改变原有的教学模式到传授思想这一步还是太难了，她已经力不从心了。
她静静坐在讲台上，看着台下闹哄哄吵个不停的少年们，自己也慢慢翻着课本。
其实现在的语文考试，与其说考察语文，不如说考察语文素养，其改变太大，大多老师都难以紧紧跟随，就还是按着以前的老方法，教学生们“识句读”，而这样的讲法虽说不先进，却也无过，中规中矩，却不长久。叶晴自诩还没有裹足不前，想从中寻得一些改变，她试着放手，让学生自己思考。
当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不为也是一种进步。
可这样的课堂模式在大部分几乎全部同学都精力不济的时候，课堂效果就微乎其微了，甚至还可能落上一个“不称职”的罪名。实际情况是：一喊自由讨论，就睡的睡、睡的睡、睡的睡。
课堂效果不理想，她便也没办法，便是“识句读”和“新思想”轮着教，人不像机器，人不可能一瞬间的改变，这种新型教育模式不仅老师不习惯，同学也不习惯。
她有时候也会很无力地想：我只是一个语文老师，变革这样巨大的事落不到我身上，开放改变和保守稳定之间的矛盾，自古都有，改变带来的是不稳定，是恐怖的无知，我既无法超越圣人，也无法开破先例，我已无力太久，我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我也是传递思想的千千万人。
她慢慢将视线从台下的一颗颗脑袋移向了窗外，又无用地，忧虑起了远方。
而教室的另一边角落，正在发生一场争吵。
“就是个烂人啊？有什么好说的。”尚清华说。
沐颜说：“要你看他的内核，不是要你自述。”
“你妈。”尚清华擡眼骂了一句，又摸摸下巴沉思，“内核就是……自愚自乐啊，只看当下，你别说，他活得还挺快乐。”
何攸哉就是看着看着就快睡着的那一类，现在头脑耷拉着，缓缓说：“快乐是因为不用上学。”
悠哉君最近也是不迟到了，以往睡得最沉的一个也是立起来了。
沐颜瞧他一眼，本来不屑，但是一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冯陌淡定道：“固化思维。”
一语惊醒梦中人，沐颜觉得他说的有理。
冯陌从来在这种小组讨论里承担话少但精辟的角色。
沐颜砸吧了下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尚清华和他吵架：“你能不能有点思维啊？全组就你最没用。”
沐颜盯着书本目不转睛：“啧，最没用的不是悠哉君吗？”
“悠哉君？”何攸哉发出疑惑。
沐颜：“最近出了个动漫，叫悠哉大王的日常。”他话音一转，“说多了，不是讨论呢吗？”
冯陌笑了一下。
沐颜开始长篇大论：“一个……放空的，被社会排斥的人，落魄、贫穷是他的主色调，却有极高的自尊心，所以只能用一些别扭的方式来达到满足自己的目的。他看不起所有人，也被所有人看不起。”他翻了下页，“偶有人附和他，便觉得自己能代表大众声张正义，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
从第二句开始，本来小声交流意见的俩女生就看向了他，完了班长赞叹地说：“牛逼，这就是语文120的实力吗？”
沐颜诧异：“哪来的120？你封我的120？鄙人不才，上次考试语文96。”
“也行，及格了。”班长说。
冯陌说：“是很不错。”
沐颜笑了，将手伸下去挠挠冯陌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