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卜奕自打能独立思考之后就有个想法――他要存够一套公寓的首付,然后把房腾出来,让他爸卜建国同志能有个完整的私人空间去结婚。
是的,他爸妈在他挺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但不是撕破脸那种离,他们和平分手,现在仍保持着友好沟通,逢年过节还能互相送礼。
所以卜奕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儿,他在某一个时期收到的关内心甚至过载了。
卜奕在康M的利诱下第一次穿裙子上台,站在镁光灯下跟自己说:为了爹。
尽管他并不多在乎是穿裙子是穿裤子,但众目睽睽下,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你想变得厉害,为自己发声,又选择了这个途径,那为什么不让自己再向前迈一步?演出形式只是一种外在表达,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看自己。”卜奕坐在桌子后面,翘着二郎腿,对桌前站姿拘谨的小男生道。
男生叫方舞阳,头小脸小,皮肤白得纸一样,一看就是不怎么见阳光的。他五官生得很淡,像白描人物,胳膊腿细瘦,个儿也不高,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
但康M说,他们社里就缺这一款。
相比之下,卜奕算是矬子里拔将军的。
你这张脸是过关,可你个儿太高,我横不能给你腿锯一截吧。
――这是康M的原话。
差强人意。她当时弹了弹烟灰,给了这么个评价。
卜奕冷笑,不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我的时候了。
“小方啊,看看你奕哥,该上台时候不也潇潇洒洒上台了?没事儿,说白了就是心里头那道坎,其实刷一下,就迈过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康M坐在卜奕旁边,神态像拐卖儿童的匪首,“要不让你奕哥化个妆你看看?卜奕,去,后台空着呢。”
卜奕站起来,居高临下给了康M一个眼神,“你不应该干文艺工作,屈才了,你应该去干传销。”
康M给了他一脚,转头冲方舞阳笑,像小红帽的狼外婆。
卜奕从后台回来时候,方舞阳看着他,眼神一点点亮起来,康M嘴角噙着笑,志得意满。
事成了。
他们剧社,招一般的演员容易,但要招方舞阳这样的就难比登天。外貌、气质、身段,哪一个都不能缺,哪怕是反串剧,也要形象贴合才更具有说服力。
繁星剧社隶属于和平鸽基金会,基金会主要帮助对象是社会弱势群体,为他们发声、平权,路途坎坷,做的并不容易。仔细算起来,其实基金会也是康M牵头成立的。
基金会稳固之后,康M又办了繁星剧社。
除了一部分以抖包袱为主的搞笑剧,也有一些专场演出。专场演出题材小众,有一部分甚至晦涩阴郁,但少数群体的声音,康M想让大众听到。
一开始,他们被砸过臭鸡蛋烂番茄,熬得很不容易。
卜奕有一次没绷住,问了康M为什么要坚持。
康M那天喝了点酒,声音里带着醉意,“刚开始我就是想让大众知道校园霸凌是怎么回事,后来我自己深入了解了才发现……就是,你知道吧,有一些少数群体在读书时候因为与众不同,会被欺负。当然,不是所有人,可我就想代表那一小部分人,他们的声音太小了,这个世界听不到。”
直到挺久以后,卜奕才知道,康M是为了她弟,不过具体什么事儿,他就不清楚了。
“发什么愣,跟你说话没听见?”
康M的声音钻进耳朵眼,卜奕回过神,“听见了,你说捎我一程。”
“对,顺路捎你,你不是去看小崔演出吗?一块儿走。”康M过来抓着他要拆的假发,“去松果再卸!别跟后台磨叽。”
卜奕受不了她,感觉康M就是个头上有捻儿的女病人,一个火星子就能让她炸。
康M开车就像一只疯狂老鼠,只有她超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压她的可能。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松果。
卜奕有点晕车,下车以后扶着树站了半分钟,康M在旁边十分没人性地笑话他。
进了门,崔凯的演出刚开始。
康M去找贺斯年,卜奕在老位置找着了关健和段重山。
俩人一看他,先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大妹子来拼桌,再定睛一看,才认出来。
“你不是就去面个试,怎么还带上妆了?”关健捋着他垂下来的假发,问道。
卜奕吸了口气,“康M不做人。”
段重山就在旁边笑起来,“说实话,也就是康老板了,换个别人你能给人打得六亲不认。”
卜奕看他一眼,没说话。
崔凯在台上开唱,下面聚着一撮粉丝,尖叫着。
灯光打下来,在幽暗的环境里让台上的男生成了焦点。
崔凯沙哑的嗓音有种被时光磨砺过的故事感,可他的脸庞仍是青春的轮廓,光影下,站在成熟与青涩边界的男生用音符点了一把火,烧热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液。
关健和段重山跟着乐声狼嚎,卜奕灌了半杯饮料,带着满腹清凉离开卡座,在鼓点中往杂物间走。
――杂物间是崔凯他们的临时后台,他正好去卸个妆。
卜奕挎着包往里走,正面迎上一个瘦高个儿,屋里黑不溜秋,他也没抬眼,一侧身要过去,却没想到假发缠上了对方夹克的拉链。
猛地一扯,卜奕头皮都要掀掉了。
疼得他鼻酸。
对方被迫停下脚,又退回来。
“怎么是你?”声音里带着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