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楼
卜奕手持锅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几乎要独立行走的鸡翅们摁了回去,随即关火,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然后扑到厨房的窗前,开了窗。
傅朗看一眼被盖紧的锅,挺惭愧,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沉默下来。
卜奕开完窗,急急忙忙过来,“油溅脸上了吗?”
――嘴比脑子快,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匹颜狗。
卜奕:“……”
节操这东西,说掉就掉。
傅朗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脸上不会留下麻子点。
但这一锅鸡翅肯定是废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吃素――
当然,吃素是不可能吃素的。
卜奕三两下叫了个肯德基,两人端着面条和菜回餐厅,等着锅里的油凉,等着外卖小哥来送肉。
面条得趁热吃,否则就要坨住。
两个人只好先吃面。
面煮的不多,一人大半碗,吃完,卜奕抹抹嘴,总觉得傅朗没吃饱。
他问:“你饱了吗?”
傅朗点头,“差不多了。”
那你早上为什么吃那么多?
――卜奕没问出口,显得太抠门了。
“我不喜欢剩饭,”傅朗说,“不是别的。”
卜奕端着下巴想,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问都不用问,他就知道该答什么。
但……
“你不撑吗?”卜奕真诚发问。
傅朗回忆了下,说:“还行。”
卜奕:“……”
那您的胃还真是能屈能伸。
等了没多久,外卖到了,在卜奕的强烈要求下,从傅朗手里抢回四块原味鸡当宵夜,惊险程度如同虎口夺食。
抱着全家桶的桶,卜奕问:“你又不是人工智能,用得着每一道程序都执行得这么到位吗?”
傅朗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是强迫症。”
卜奕一摆手,无法理解。
人与人的相处基本是一个求同存异的过程,能磨合得下去的,差不多能成为普通朋友,磨合不下去的,就是点头之交,顶多是同学,或者同事――字面意思上的,只处在同一个学习或工作空间内的人群。
但卜奕觉得他和傅朗还是能做朋友的,只是一点点生活习惯上的小差异,不构成什么问题。
首先,生活习惯是很私人的东西,一般情况下,只要不长久地同居,都不会引发矛盾。
其次,男人,就是要不拘小节。
吃完饭,两人看了会儿电视。
卜奕玩手机的时候傅朗在学习,卜奕去洗澡的时候傅朗仍旧在学习,他擦着头发出来,想起了当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惧。
真是太可怕了。
严格来说,卜奕不算是正统的好学生,只是成绩不差,一直能苟在上游水平。高中三年,他差不多是摸鱼过来的,不逃课,但打架,别人是有等身的著作,他是等身的检查。
当他宣布打算报考艺术类时候,眼看着班主任险些厥过去,于是他就成了市三中一个前无古人的传说。
但即便如此,高考前那半年他也有种被生生搓掉层皮的痛感。
――人在接近成年或成年以后,大多数痛苦都是自找的。
卜奕一直在身体力行地印证这句话。
他非常认真地跟各科老师表态,为了不丢人,他打算当艺术生中的奇葩。于是悬梁刺股半年,就果真以文化成绩第一,专业成绩中不溜的水平站在了他想象中的山巅上。
高考分下来之后,班主任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慈爱的大巴掌。
入校那天,卜奕才恍然明白过来,其实什么都不是,就是中二癌晚期,药石无医了。
“为什么要学服设啊……”卜建国同志那年很惆怅,搓着脸,和卜奕坐在护城河边上。
“理化生这三大科都不符合我对生活的想象。”卜奕是这么搪塞他爸的,但其实他自己知道,都是狗屁,他那时候只是想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每个人生来都是与众不同的,不需要刻意地去证明。
“我去洗澡。”傅朗嗓音低沉,灌进卜奕耳朵里。
“嗯?”他回过神,有几分茫然地看着傅朗,“哦,你去。”
卜奕又坐着愣了半分钟,忽然想起来客卫里没有沐浴液,也不知道上午傅朗是用什么洗的。
或许是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