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青安县的天气大起大落地变化，周末连着两天升温，待到周一上学，学生们大都换上了春秋天的薄款长袖校服。
丁连山周末稍微补了点觉，难得清醒地上完一天的课，晚上照例去“桃蹊”报道。
但刚一进门，整个大厅竟然一片狼藉。
几张桌椅被推倒，歪歪斜斜躺倒在地，周围散布着玻璃碎渣，被打湿的菜单皱成一团，三三两两趴在地上。
梁小小正和另一位员工拿着拖把收拾，见丁连山进来，忙摆摆手道：“唉你小心点儿，别踩到碎玻璃了。”
丁连山踩着空地走进，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诧异：“小小姐，今天怎么了？”
“快别提了，”梁小小凑近他一点，环顾一遍四周，确认没有别人，这才贴着丁连山的耳朵解释，“老板刚和她男朋友吵了一架，闹得可凶了。”
“吵架？”
“可不是，”梁小小微微睁大眼睛，压低声音道，“谁能想到那男的是个渣男，听陈姐刚才的意思，好像那人是个同性恋，存在电脑里的视频被陈姐发现了。”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陈姐是真惨，死gay骗婚，这事儿换谁谁都得爆炸。”
丁连山愣了片刻，想起前两天才和方辰碰过面，心中感觉荒诞，又顿时松了口气，本来得知陈潇和那人的关系，他心里一直不上不下，既想旁敲侧击地提醒陈潇，又怕自己多管闲事，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陈潇已经撞破那人的真面目，那他也不必再为了这件事情为难。
丁连山没说什么，去一旁拿起抹布，动手和梁小小一起收拾。
好在战损面积不大，不多时，整个大厅又焕然一新。梁小小出门，把写着“正在营业”的小木牌重新挂回去，不一会儿，酒吧里又陆陆续续上了人。
因为中途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晚上的营业时间往后延了延，直到一点二十多，丁连山才从酒吧里出来。
这个点儿的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丁连山从一条长长的巷子里穿过去，巷子很老，里面没有路灯，只有两边的自建房，其中间错亮着一两扇窗户。
周遭安静得过分，整条小巷都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两侧的葡萄藤顺着墙面竹竿攀上来，伸出或长或短的枝桠。夜风裹着寒雾蜿蜒穿过，打在后颈，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切声音都在黑夜中被慢慢放大，丁连山赶着回家，加快速度往前走，脚步踩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不多时，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他脚下一顿，侧耳听了听，那声音又倏然消失不见。
丁连山微微皱眉，一面留意身后的情况，一面把书包背到前面，伸手摸了摸，掏出一本最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巷子前面有个小岔路，往右转就是大路，路边灯光穿过重叠的建筑，给狭窄的巷口吐下一小片光线。丁连山朝着光源，脚步逐渐加快，不想下一秒，一道力量突然从侧边袭来，抓住他的小臂，把他往旁边用力一扯。
丁连山呼吸一滞，心脏像被紧捏了一把，骤然抛起又骤然落下。
他下意识扬手，那本五三还没落到实处，手臂却被黑暗中那人倏地牵掣住，力量很大，丁连山挣了两下都没有挣开。
下一刻，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露了脸，丁连山见到那人，动作僵了僵，震惊道：“怎么是你？”
方辰松开手，笑了笑，远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明暗不定，使得他这一笑有种诡异的瘆人感。
丁连山这才察觉到，男人周遭萦绕着一股厚重难闻的烟酒气，看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
这人的神色紧接着黯淡下来，几乎要和周遭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冷声道：“我的事，是你告诉陈潇的吧。”
丁连山闻言，觉得可笑，但又不想与酒鬼周旋太久，便说：“我还没闲到要去管你的事情，让开。”
方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只道：“我当初给过你补偿，是你自己不要，现在却背后捅我一刀，我和你前天见面，陈潇今天就收到那条短信，我就不信事情有这么巧合。”
“陈潇把视频传到我的工作群里，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怎么，看我现在这样你很开心是吗？”
丁连山本就被吓了一跳，气息未平，现在又听到这一番胡言乱语，更对这人没什么好脸色：“我说了，你的事和我无关，短信更不是我发的。”
“呵，”方辰又笑了一声，依旧拦在丁连山前面，两人僵持片刻，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
“你的那个什么老师，你喜欢他吧。”
丁连山闻言，脑中如裂帛似的震了一声，心脏又快又急地跳了一下。方辰这话，仿佛一把利刃，一下戳中他的心底，让他深深埋藏其中的，自己也回避承认的某种秘密想法倏然被看穿，被迫暴露于另一人的眼底。
这让他愤怒之余，无端生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慌乱感。
他不想再和这人周旋，握了握拳头，冷声道：“滚开。”
“看来我说对了。”方辰步步紧逼，距离一近，那股酒气直冲过来，伴着混乱的呼吸，齐齐扑倒丁连山脸上。
“我看得出来，你每次看他的时候，眼神都不会说谎。”
“这么看来，你和你弟弟真是很像，不是吗？”
方辰的视线直直朝着丁连山眼底看过来，带着毫不避讳的侵略性，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儿疯狂。
丁连山后退一步，稳了稳声线：“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方辰哂笑一声：“怎么，不敢承认？不过你以为，你的程老师就是什么好人么？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一样，你去问问他，他敢在学校里承认自己喜欢男的么？”
方辰说到最后，语气愈发激烈，几乎是咬着牙关低吼出来。
气氛一时凝滞到冰点，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无比突出。
丁连山擡眼，和他视线相对，片刻后，一字一句道：“他不是你，我也不是闫小双。”
“是吗？”过了半晌，方辰终于又出了声，他低头一笑，那张面孔慢慢从黑暗中擡起来，眼神深不见底，简直像个，像个……
丁连山默默后移，心底蓦然生出一股冷意，他找准时机，咬牙从侧边一撞，把那人撞得微微趔趄，趁机顺着墙角跑出去。
没承想，刚跑出几米远，一双手突然又从身后伸出，紧紧缠住他的脖颈，要将他往巷子深处拖。
成年男性的力量太大，丁连山被牵制住，又骤然失去重心，一时间挣扎不能，只能徒劳地伸手扣抓住一侧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