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表妹
张家表妹
“殿下好些了吗?”
张延年拿着母亲做的点心在刘据门前驻足,他依旧没有出来,梁怀引他往远处走了些,待在长廊下方才停脚。
梁怀摇摇头,“陛下那一脚颇重,好几根骨头都断了,少说要养上一个月,何况这还不是紧要的,身上不过是外伤,心病难医啊。”
“容侧妃是殿下心爱之人,她死了,殿下伤怀在所难免,过些时日就好了。”
梁怀摇摇头,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了口,送走了张延年。
春末过后到了六月,夏季已然到来。这日张延年下了值,去张母院中看望,江媪在门口等到他笑着迎他进去。“家里来了客人,老夫人说今日一并吃了饭再走。”
“是谁?”
“小人也不知道,反正是位姑娘,老夫人说是该叫文英小姐的。”
张延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二人穿过垂花门,张母的院子里放着两个水缸,两朵水莲已亭亭曼曼地探出头来,荷叶与荷叶之间,一只鹅黄的蝴蝶悠悠地朝莲花飞来,继而停在了花心。
忽地一把刀扇盖在了上面,那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两鬓一对乌黑的头发垂在脸边,两臂之间戴着银色的臂钏,随着扑来的动作粉纱飘动。
蝴蝶从扇下迅捷逃走,她擡起头来,正看见张延年注视的目光,她倒也不羞,笑眼弯弯地站起身回望他。“表哥。”
张延年并不记得自己一众亲戚中有这样一个表妹,他点了点头,和她一块走进了张母房中。
“延年回来了,这是你江东二姑母家的表妹,文英,此次来京看病,顺道代她母亲看看咱们。”
“文英妹妹。”
他礼貌性地打了招呼,“江东路远,表妹一个人来的?不知看的什么病?”
文英闻言却低头抿唇笑着,“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体寒心虚,母亲忧心已久,定要我来京中看看名医治了根本。”
“我知道宫中有个医术好的太医,表妹若不介意可以请他来。”
“宫中太医是给贵人看病的,岂能随随便便叫来给咱们看病,陛下若知道岂不怪罪?”
张母忽而笑着截断了他的话,文英也道,“表哥好意心领了,实在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自己去外面请大夫开了药就是。”
“也好,那就在这儿多住几日,待明日我得了空,也叫他们带你四处转转。”
“好啊,那就多谢表哥了。”
一顿饭下来,他时时感觉到身侧注视的目光,好几次抓了个正着,对方却丝毫不尴尬,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这让他觉得这位表妹有些奇怪。
饭毕,他问起住处正要让人安排西边新修的屋子让她住下,张母却道,“西边尚未修整好,新漆还没干呢。我已经让他们收拾了东边的屋子,那边也凉快,文英,你觉得可好?”
文英自是点头,待她离开,张延年怪道,“明明西屋更凉爽,也早就修整好了,母亲为何要她在东屋住?”
“若不是看她一个人背着行李来,我连住都不会留她住。”
张母难得地冷了语气,“你以为她是看什么病来,年纪到了要嫁人,你姑母嫁的那江东蛮子都是什么东西,见你在朝中发达起来,叫她女儿来借咱们的势。”
张延年道,“倒也不妨事,我在朝中正需助力,结姻亲是最方便的。”
“你倒是心胸开阔,可我却忘不了。那年你父亲刚死,我带你投奔她,她却说自己是外嫁女非张家人,不敢收留罪臣之后。当年先帝明旨不累及家人,她贪生怕死,生怕沾上她一点干系,花了她一文钱。现在见你发达又要叫她女儿来沾光,便是你父亲在也断没有好脸色给她看的。”
往昔那段晦涩阴暗的回忆涌上心头,张延年默了默,“毕竟表妹那时还小……”
“罢了,让她住一晚,我给她些银钱罢了。”
张延年从张母处出来,想起往事,也歇了去关怀那位表妹的心思,只自去房中歇下。
屋内放了一缸大冰,幽幽的凉气袭来,他解下官袍,只露出一件青色抱腹并月白长衫,坐在案前他仰倒着舒展着全身的疲乏。
自从上回黄山宫事毕,皇帝命人生煮了容颖,又寻衅杀了容氏三族。太子在一旁观刑,吐的肝胆俱裂,走了两步后倒了下去,一病不起。反观皇帝,虽也大病一场,很快又恢复了精力,而且仿佛比从前精神更好。他没料到容颖脸上那颗痣会惹出这般祸端,他感觉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越来越重,而且这次不同于以前,那日皇帝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当场打死。太子一蹶不振,不去上朝也不与人交往,他怕再这么下去皇帝当真有了易储之心……
一张素静的脸伴随一阵幽香出现在他眼前。
“表哥。”
他心中一跳,在看到她鬓边簪着的那牡丹时冷了脸色。
“你头上的花哪来的?”
“表哥院子的花棚里摘来的。”
他忽而伸手扯下了那牡丹,“没人告诉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文英撇撇嘴,“一朵花而已,表哥如今是大官了,怎么这么小气。”
张延年皱着眉看她,“什么事?”
文英毫不见外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一边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没事就不能来陪表哥说说话?表哥方才还说可以带我出去玩,这京中都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想去逛,我叫春华套车送你。”
张延年依旧面色冷淡,不如一开始见面的热切了,他对她的不喜很明显,他没料到对方竟直接点了出来。
“表哥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动了表哥的那朵花?”
张延年道,“我的同僚大多出身高门,也早已有婚配,表妹的婚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若是为心疾,城东的医馆医术高超,表妹可住几日再走。”
这是要谢客的意思了,换成一般的姑娘早就红了脸离开,可文英却笑了起来,“至于吗?你那棚子里少说有几十盆,摘了一朵你就气成这样,是有多贵,一点儿体面都不讲……”
她丢下一把钱在桌上,“就当我买下了,表哥别再生气了。”
“贵与不贵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视为珍宝,万金不换,表妹不知可拿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