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都寂怪人亲手埋葬了疯子、巫女、……
万籁都寂怪人亲手埋葬了疯子、巫女、……
周邯充分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从刘裕富那拿了把小铁铲,不言不语地蹲到小梁旁边,陪着他挖。
或许是闻子川模仿祖先的提醒奏效了,又或许他本就长得敦厚,小梁只瞟了他一眼,就埋头继续挖土,没什么别的举动。
韩钊和刘家兄弟趁小梁没注意,赶紧跑到尸体边,捂着鼻子该查看查看、该拍照拍照。
程斯宙和闻子川收集了石碑上的信息,再看小梁挖坑的位置,立刻想到那应当是具女尸——她是巫姮的后继者,如果巫族不被屠灭,她就是下一任族长。
算起来,“她”是第二个出现的巫族人,巫族的秘密似乎仍未完全揭开。
两人满心唏嘘,走下坡,去与韩钊碰头。
尸体没经过法医解剖,不能给出完整结论。
但就目前的情形,能看出她大概三十多岁,面部、四肢多处淤青、肿胀,新伤叠着旧伤,应该经历过异常残暴的殴打,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闻子川心里闷得难受,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巫族依靠代代相传的智慧,才能延续数千年,族长继承人需要学习很多知识才能胜任。她既然逃过了盗墓团伙的屠杀,又怎么会在二十多年后死于暴殴?
程斯宙与莫铭闲聊时听说,早年暮陶镇很穷,给不起彩礼、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比比皆是,若找个精神有缺陷的,关在家里,把孩子生了,也就凑合着过了。
倘若她们不听话、想反抗,举家乃至整个村镇都会帮忙“管教”,任她是什么族长、圣女,谁又在乎呢?
“这帮狗娘养的!”韩钊压着声音骂,大家都知道他在骂谁。
淮离境内山多、穷地方多,警察办案除了法理,还要兼顾民情。那些已经是事实夫妻的,孩子都生了一堆,再给人强行拆开,也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暮陶镇长久维持着“民不举、官不纠”的风气,只要相对安定,不发生杀人放火的大案,警方介入得也很有限。
“先让她入土为安吧。”程斯宙抒了口胸腔里的闷气。
“宙哥,我去帮帮他。”闻子川也拿了把铁铲,过去一起挖。
众人见状,全都行动起来,有铁铲拿铁铲,没有就找块塑料板、找根木棍,很快就在墓园中轴的末端挖出了个方形坑。
小梁之前对他们,的确是防范的、戒备的,但发现对方果真没有恶意后,便不再气势汹汹地出手伤人。
坑挖好了,闻子川想帮他搬动女尸,可小梁不同意。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亲自将伤痕累累的腐败尸身抱起,无比虔诚地安放在方形坑中。
或许对有信仰的巫族人来说,养生丧死皆会有既定的仪式,其他人默默后退了几步,给小梁留出足够的空间。
然而小梁没有唱诵,也没有祝祷,他只是从旁边的垒石堆里,扒拉出一方形制古朴的旧木匣子。
他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副白底红纹的旧麻布,从脚到头,盖住了女尸。
再然后,是回填、埋葬,一抔一抔的黄土被推入坑中,小梁不动声色,眼里却浮现出濒危动物看着最后一只同类死亡时的孤寂。
天色暗下去了,山野幽静,小梁坐在坟边,许久都没有作声。
闻子川想安慰下他,但没找到合理的身份,当下他们虽算不上仇敌,但好像也并不是朋友。
他的犹豫落在小梁的眼里,小梁没搭理他,抱起木匣子走了。
众人怕线索丢失,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小梁走,同时又提防着,会不会再次被他骗进陷阱。
“他要做的事做完了,不会再针对我们。”闻子川淡淡道,“其实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有逻辑的,他并不傻。”
女尸的出现,给了他很多启发。
比如小梁突然去找莫铭,是因为他记得莫铭当年带他看过医生,而他心目中的族长受了重伤,他想请莫医生去给她治疗。
可他不通世俗礼节,贸然闯入莫医生的家,却发现还有其他人。
或者说,是还有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样的阵仗,他是绝不敢招惹的,被许家轩发现了,就只好逃。
“宙哥,你说,小梁是不是见过我爸妈?”闻子川有种猜测,小梁之所以对他有些微不同,多半是因为他长得很像闻铎。
“你父母只在这待了三年,就算见过,也是他在襁褓中的时候。”程斯宙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他没想到。
闻子川有些累了,边走边思绪乱窜:“要是我爸妈没走,我在这长大,应该也会长成个小野人,还得管小梁叫哥哥。”
程斯宙脚步顿了顿,沉默几秒,又低声道:“有那么缺哥哥吗?”
闻子川没有听清,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跟随小梁,走到了村子。
说是村子,其实是一片荒芜的平坝,屋舍倒的倒、塌的塌,仅能从断壁残垣的分布上看出,它曾经按照某种规则,鳞次栉比地排布着。
众人在废墟中穿行,坐北面南的山崖边有一处高台,根据阶梯被风化腐朽的程度可以看出,它伫立的岁月要更为悠长。
不知道是谁,在高台的侧墙上斜插了一支木棍,木棍尾端系着一截红绸,如起舞般在风中飘扬。
闻子川与程斯宙默契地为那截红绸停了一瞬目光。
“宙哥,你说为什么要系红绸?”
“因为风吧,以前的人,能根据风和星星,知道天气和物候。”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小梁真的不是个傻子。”
“你想劝他回暮陶,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宙哥,我想……把他带回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