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劳梦断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自己?……
魂劳梦断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自己?……
空气陷入了安静,唯有窗外不懂分寸的夏蝉仍在尖声高鸣。
闻子川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酝酿了许久,才说了句:“谢谢。”
如果不是程斯宙的专业判断,他还在内耗于他是闻铎的儿子,再怎么努力也带着不光彩的烙印。
“不客气。”程斯宙久违地笑了笑,“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要什么,你自便吧。”
闻子川的确是来拿东西的,可一见他笑,就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如果能把这个人带走,他还要什么东西?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见他半晌不出声,程斯宙又说:“我进去看会书,免得碍着你。”
“宙哥!”
“嗯。”
闻子川咬了咬唇:“那些我们以前一起买的,你要是要,就留下,我、我随便拿点你不要的……”
“我都不要了。”
“你都不要了……?”
对啊,分手了嘛,也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念旧,那句话怎么说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闻子川没有理由阻拦程斯宙,任由一道房门隔绝了彼此。
记得他刚搬来的时候,宙哥也是住在客厅边上的小房间,把更大一些、阳光更充足的主卧让给了他。后来在一起了,两人就一块睡主卧。
现在,他又搬回了小房间,正如他所说的,什么都不要了。
听见门外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程斯宙终于松了心底的那根弦,整个人枯萎一般地滑坐到地上。
他这次去霁青最重要的成果,就是在俞明的帮助下,确定了闻铎并不是幕后做局者。
回来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上周邯,双方互通了线索,但没想到的是,吴蒙和许家轩那边也有发现,也第一时间告诉了周邯。
于是,借着杨柳岸即将拆迁的契机,周邯带上周以唐,以落了东西、得回来拿为由,把大伙儿聚到一起,并且事先约好,要严格保守秘密。
如果闻子川今天没来,程斯宙会托周邯,把结论告诉他,毕竟周警官在广大人民的心中,说什么做什么都很有信服力。
巧的是他来了,亲耳听到了一切,也终于肯相信,自己不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懦弱如程斯宙,终于做成了他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子川不再自苦于父辈所为,能够慢慢接受闻铎的关怀与补偿,渐渐修复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不要给人生留下太多的遗憾。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锁定真正的幕后黑手,通过法律武器,让他付出代价。
强撑了一个上午,他的“电量”已经耗尽了,呆在窄小密闭的房间里,心脏忽然跳乱了节奏,一阵可怕的焦躁感迅速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全身。
程斯宙知道自己发病的时候有多可怕,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是用力捏紧了拳头,沉默着负隅顽抗。
然而坏情绪并不打算放过他,身体里似乎出现了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但血肉模糊且面目狰狞,“他”试图按着自己的头撞向坚硬的墙壁,或者抓起任何尖锐的物品刺向自己,“他”把自己闷在什么东西里,越挣扎就越筋疲力尽,生不如死。
“宙哥,宙哥?”闻子川敲了敲门,门没有开。
他在客厅的置物柜中,找到了一盏小夜灯,那是在这儿渡过第一个雨夜时,程斯宙为他点亮的。
那晚他俩挨着彼此,一夜畅聊到雨停,觉得生活虽然多有苦处,却也并非没有慰藉。
这盏小夜灯对他来说意义特殊,他想带走,但他搬来时灯就已经在了,而且它玲珑小巧、造型可爱,如果是周以唐或者沈慧芳留下来的,那他不好贸然拿走别人的东西。
“宙哥。”闻子川停了半分钟,又加了些力道敲了敲。
他确定程斯宙听见了,却仍然没有开门,按说他只是想问件事情,宙哥应该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
又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闻子川记得,这扇房门的门栓坏了,里面和外面都不能反锁。那次柳诗行上门挑衅,程斯宙为了保护他,把他关了进去,结果情急之下,他一拧就开了。
里面安静得太久,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他俩之间再坏也就这样了,他已经想通了,就算闯进去也不可能有更糟糕的后果。
“宙哥,我进来了。”
闻子川一推门,立刻吓得如遭雷击,程斯宙正握着一把美工刀,见到他,才慌慌张张地把刀扔了,胡乱扯下左边的袖子,企图掩饰白皙皮肤上,纵横交错的血红刀痕。
怕影响到别人,这种自伤自残的事情,他从来都是背着人做的,今天是头一次被撞见。
程斯宙嘴唇发白,颤抖着躲开眼神:“你怎么进来了……”
闻子川也快疯了,他一脚踢开美工刀,蹲下去,一左一右架起两条手臂,将程斯宙抵在中间:“我怎么进来了?!我要是不进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你别看我……”程斯宙痛苦地偏过头,“你走吧,你走吧……”
“我走?我走了,任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吗?”闻子川的眼泪“唰”的一下滑了下来,“程斯宙,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你自己?!”
程斯宙彻底崩溃了,他仿佛失去了五感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淌。
闻子川欺身上前,不管不顾地抱住他,让彼此的肋骨缠绵相抵,让两个胸腔同频跳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挚爱之人伏在肩头泣不成声,他才发现,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为了让程斯宙能够专心调养,他答应程家父母离开他,答应俞明不见他,也答应他说分手,可事实上,自己绝不是他的“致病因”,因为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每一天,虽然穷困,却很快乐。
如果快乐能打败抑郁,那他们可以复制从前在一起的时光,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终有一天,那个活泼爱笑的程斯宙会回来的。
“宙哥,”闻子川轻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说,“上半年我不是演了个剧吗?片酬到手的,加上陆续存的,差不多有三百万。接下来呢,我要去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还有两部广播剧、两部影视剧在接洽,最迟最迟到今年年底,我就有钱买房子了,到时候我带你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