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湿小狗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淋湿小狗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
程斯宙进了淋浴房,冰凉的冷水兜头浇下,迫使他清醒几分。
从霁青回来后,他先与周邯对接了线索,接着退租、搬家,花了一周时间安定下来,然后回灯博上班。
只有在灯博,他才能接触到从前考古队的人。
也只有在灯博,才能更快锁定幕后真凶。
可俞明总不放心,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写在脸上,打进单位起,就是个不懂拐弯的直肠子。
程斯宙不得不向他保证,没作好万全的准备前,绝不轻举妄动。
两个实习生在修的那樽辽三彩骑马俑已经差不多了,专门等他回来验收成果。
程斯宙蹲在地上,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看,全然没听见身后的两个小年轻在议论什么。
他俩凑在一块交头接耳,说这樽骑马佣怎么那么奇怪,一匹高头大马上骑了两个男人,而且动作还很暧昧的样子。
文物么,稀奇古怪没法解释的东西有很多,只是吧……
俩人盯着程斯宙的背影,促狭地笑,听说程老师喜欢男人啊,怪不得看这樽瓷俑没什么反应,大概对男人之间的暧昧已经习惯了吧。
但他们想错了,程斯宙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他们的技术还有待提升,只不过人是借调来的,不好直接批评,就干脆不批评了。
话说回来,既然实习生都知道他喜欢男人,那全单位应该都知道了。
难怪他去食堂吃饭时,无意间坐到一位男同事的旁边,那男同事却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立刻站起来,端着餐盘挪到远处。
当然,杨姐那边也没闲着,她说去年眼睛瞎了,才会想把同学的女儿介绍给程斯宙做女朋友,这不害人吗?其他人纷纷附和着,是啊是啊,挺帅一小伙怎么能是同性恋呢?想想都恶心。
为了屏蔽掉这些声音,他宁可把自己关在修复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也忘了吃。
独处时什么都好,只有一点,那些陶俑似乎在对他说:“好想唱歌啊。”
程斯宙敲桌子表示反对:“不许唱,唱歌太吵了。”
随后他清理柜子,发现那箱碎瓷片不见了,问实习生,得知吴主任之前来看过,说东西一直放这也不合适,还是归进库房,到时一起搬去舒家山。
程斯宙又问,什么时候搬?
实习生说,大概九月份。
那箱碎瓷片是最直接的物证,他和俞明都推断,其中混有碑灵村古墓盗掘出来的祭器。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真凶不知道碎瓷片的秘密已经被破解,一定会设法销毁碎瓷片;一旦让真凶知道了,他要毁去的,就是知道秘密的人。
这也就是闻铎所指的,追查下去,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馆长张宏良一直很关心他的情况,得了空会过来看看,有时见他神思不属地调着颜料,颜料洒出来了也没个反应;有时见他对着花瓶茶杯说话,那模样,谁见了都发怵。
“本来还想好好培养他,接他师父的班……唉!”张馆长痛心疾首。
“不说他是天才吗?我看这些年轻人,一旦捧得高了,心理就脆弱,遇到些困难就想不开了、受不了了,这怎么能行?”吴主任搬出他的“爹味发言”,“看来还是得挫折教育啊。”
“算了,少说几句吧。”张馆长摆了摆手,边往外走边说,“他的情况,你先给安保那边讲一声。另外,文保中心能接触到文物,他留在这也不合适,你看哪儿还有缺,给他调个岗。”
吴主任灵机一动:“新馆吧,九月份就搬过去了,安排他去文印室?”
张馆长停了一秒,而后压着颧骨笑:“可真有你的,又是文印室。”
上面有了调岗的打算,程斯宙自然而然被边缘化了,工作不忙、爸妈不管,一周也只用去看一次师父,他终于拥有了大把的个人时间,于是他报了个班,开始健身。
比起同事,健身房的私教则显得格外友善,即便知道他是男同,也只是笑着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热情洋溢地要给他介绍男朋友。
“圈层不同,不必强融。别理那些老古板,来跟我们玩,啊。”教练随口哄了他一句,而后给他加了一组半小时的爬楼机。
隔着巨幅玻璃幕墙,闻子川已经在健身房对面的茶饮店蹲了两天。
按说艺人也需要身材管理,他如果想报班健身,公司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他只是害怕,他也来这儿报班后,会让程斯宙觉得不自在,万一他不乐意,不肯再来了,不是耽误他调养身体吗?
闻子川一时笨拙地想不到办法,好像那天硬气了一回,就把积攒的勇敢全花光了。
走个神的工夫,对面的健身课结束了,一堆人笑笑闹闹地往外走,程斯宙也在其中。
他们只要一出大门,就能透过玻璃,看见对面的茶饮店,闻子川躲闪不急,“咚”的一声磕在了玻璃上,他屏气蹲缩到实墙后,听见磕碰的声响在夜晚安静的商场里激荡起渺远的回声。
所幸偷窥者并没有被拆穿,说笑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程斯宙在玻璃墙前停了几秒,虽然没看见,但他就是有种感觉,某个笨蛋还不肯死心,还在用各种奇怪的方式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是,他是舍不得,但他不能再给他希望了,当断不断只会酿成大错,牵累所有人都过不好这一生。
健身房所在的商场离他新租的房子不远,他回家洗完澡,窗外忽地闪过一道惊雷。
仲夏的雨像一头庞然巨兽,吸饱水汽然后悉数喷出,泄愤般的咆哮与怒吼涤荡着人间污秽,将一切没有遮挡的物事都涮出了挤压般的痛楚。
“轰隆隆——”
程斯宙怕吵,但雷声大概不想放过他,一阵又一阵,炸在天灵盖上似的,让他不管做什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笃,笃笃。”第一次敲门声,他没有听见。
等雷声再度滚过,有些许空隙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