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五十二个雨天的等待 - 梅酝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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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口哨声和唱歌声让处于睡梦的袁春希一下子便睁开眼睛,没来到这边之前,赖床是常见的,两天的时间已经适应,留在这里的她,用租来的相机拍下自己走过的每一处,纵使知道这些只能自己看,依旧会觉得可惜。

如果有一个纪录片可以将身处高原的戍边军人的日常拍下,让更多人看到有这样一群人在祖国的边疆守护着每一寸山河。

手机放在四四方方的桌子上充电,袁春希蹲在楼梯口抱着自己的画框,人物就是正在打闹的樊飞与施和安,不过是前者单方面的玩耍。

袁春希画画底子都是和袁方学的,算不上学到精髓,也就是那三脚猫功夫,但对比范飞这什么都不会的人来说,简直是好太多。

“以前施和安爸妈还想着让他去学画画,说是s市哪个大学有个老师,不过他没去,光顾着学习,现在不还是和我一起守边?咱就是说,同人不同命,如今可都是一个命了啊。”

对于边防官兵而言,牺牲在自己热爱的土地,为了国家和人民而死亡在所不辞,他们的决心放在了每一个脚步、每一次巡逻,甚至是一次次的突然任务中。

桌子上手机不停地响,在擦拭桌子的谭晖郝本不想去碰,毕竟双手油腻腻的,但电话就像是学生时期的闹钟,无奈之下洗干净手抓起来往外面去。

袁春希画不特别好的素描画,普普通通能认出来是谁,相机里有很多她拍的士兵日常照片,有的正大光明比耶,有的害羞躲在战友身后不敢看镜头,其中有比她大十几岁的,也有比她小的。

“希姐,等回头能不能给我画一张?我也想要这个素描画,青山县距离我家不远,给我爸妈送过去呗。”

徐钦晨笑呵呵地说着,肩膀倚着瓷砖,眼底的殷切让她无法拒绝这个开朗又活泼的大男孩,尤其是在知道两人的家就距离三十公里,虽然不在一个县城,但过去很方便。

“好啊,那我肯定得认真画了。”袁春希轻笑道,两侧的长刘海挡住半张脸,脸上的纹更加明显,“距离过年没多久,你家第一茬草莓也快熟了吧。”

徐钦晨刚张嘴饶有兴致地想要和她说草莓大棚,谭晖郝的出现让他立马噤声,闭紧嘴唇眼巴巴盯着来者,像极了受委屈的媳妇。

“电话在响。”谭晖郝好心把手机递给她,袁春希接过后瞅了眼是l市的电话,寻思着陌生电话还要不要接,但害怕是老太那边的亲戚打过来,要是出事情怎么办,犹豫片刻后才接听,只是这通电话到让她陷入社死,好半天一个字都讲不出。

“袁春希,你爸妈打电话给我,说让我俩复合,是不是你的想法,之前装什么装,骂我还能骂得那么爽快,转头缺男人吃回头草,你也不过如此啊。”

贱兮兮的话语袁春希早就习惯,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音量调的这么高,过道上站着的人都能听见这些话,谭晖郝是最先有反应,抢过手机把音量调低,不等那头说完,直接反驳道:“别骚扰女生,仗着自己是男的就高人一等,出轨约炮你这样的人渣就不该再打电话过来,不然派出所见,你用的这几个号码一个都逃不掉。”

生硬的话音和严肃的面庞,让范飞立马收敛自己脸上僵硬的笑,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气氛实在是尴尬。

谭晖郝硬气地挂断电话后,重新塞到她手拿的画板和膝盖缝隙之间,瞬间变脸没有刚才那么凶,但语气也算不上好,“一味地用言语威胁抵抗不会让这种人停住骚扰,报警让警察震慑才会起到作用,这个手机号可以换了,这种人永远不会罢休。”

比起用一时冲动形容谭晖郝做的这件事,倒不如说是道德和家教让他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不会束手旁观,尤其是袁方的妹妹。

袁春希紧抓手机,没注意到大拇指按着开关键导致关机,被说得不敢吭声,无法反驳谭晖郝的话,在她看来忍到不能忍才会脱口骂人,像在火车上那样说出狠话,但所有人都了解她,敢说但是没那个胆子,而她的前男友就是仗着这一点完全拿捏她和她的父母。

于袁春希,不想事情闹大,不会再有多少纠葛,慢慢成为人生的一个黑点,于她的父母,女儿怎么样不重要,他们的脸面需要维护,所以随意地和外人讲她的不好,好似旁观者,好像她不是他们的女儿。

想哭却不是地方,抱着画板迅速站起来麻溜地甩开,碎发遮挡她脸上的表情,徐钦晨瞧见人走了,才敢开口抱怨:“连长,你说希姐干吗,做错事情的又不是她,又不是她出轨,搞得对不起别人的是她。”

即使不需要仔细询问,除了谭晖郝以外的三个男生都通过简单的几句话了解事情始终,很快都心知肚明袁春希碰到了什么。

“袁方要是知道,肯定会拿着铁棍去打他。”范飞趴在窗户边感慨道,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好人,大多数都是包裹着羊皮的狼,极少碰见有良心的另一半。

施和安仰脸瞅着早已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转着手里的黄色橡胶皮套的谭晖郝,“凶完人后悔了吧,人家失恋你还凶,估计回去就得哭,信不信。”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边传出去,说袁春希特别爱哭,和她讲到戍边的事情,几秒钟的时间眼珠子就往下掉,徐钦晨前脚说她是个感性的人,后脚就碰到这茬子事。

“去找人家道歉吧,你这语气确实冲了点。”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听不到哭泣声,却听得见倾诉声,对着空气说话的袁春希将这间小屋子当成村庄里的小平房,想说的悉数讲出,好似对面有个人在听她讲话。

通过缝隙,谭晖郝目睹里面的所有,坐在灯光下的袁春希脆弱地一直默默流泪,话说个不停,嗓音都哑了还是继续说,这是她唯一的发泄方式了。

袁春希有时会认为自己神经兮兮,自说自话的毛病身边人都没,只有她出现这种情况,起初刘天向都认为她鬼附身,或者做噩梦魔怔了,结果上网一搜还是有很多人像她一样。

在阴暗处站了片刻,谭晖郝下楼回到宿舍拿着一包纸巾又返回,在门口敲了三下后,推开门径直走进去,几步路就蹲到袁春希膝盖旁边,“擦掉眼泪,别哭了。”

“谢谢。”袁春希低着嗓音道谢,两刻钟之前的一幕好像没发生过,纸巾盖在脸上随便擦拭几下,眼珠子看东西就像有几条虫子在面前蠕动,使劲眨眼无法缓解,几秒后想着顺其自然不再纠结。

谭晖郝看上去并不像是会道歉的性格,毕竟当兵的总会有股倔强的劲在身上,沉思半晌说:“很多事情想要终止就一定要用最狠的方法去解决,不是口头上说一说就可以得到那些人的适可而止抑或后退,袁方以前没有教过你一句话吗?”

“退后一步不是海阔天空,是把自己的底线一再后退,让别人站在你的底盘蹦跳,踩踏建立起来的尊严。”

二〇〇九年边境突然的一次任务,派出了全团各部队最优秀的官兵到距离营地一千公里外的哨所,也是这次行动让袁方彻底成长,回来后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这句话。

袁春希摇摇头,袁方入伍后她和老太都关心他在这边好不好,没和他聊过这些,日常生活丢失挺好的三个字,她说那头敷衍,自己又何尝不是。

纸巾攥在手里,指甲将柔软的纸巾划出一道道痕,又像手工课做的帽子,一条条带子,小声道:“我哥不像你会讲道理。”

会说话但不多,一下子让谭晖郝哑口无言,他这讲的也不是大道理,怎么到她这儿说出口还有些嫌弃的意思。

靠得近才将对方面孔看得更清楚,之前都没敢正眼看,现在也只是瞧上半部分,尤其是他左侧眉毛有一条疤痕,从眉峰到眉尾,本应该很明显注意到,却因为他五官的凸出不令人察觉。

袁春希不敢多看,面前这人的职业给了人很大的滤镜,神圣的光辉从他身后散发,照耀到四周,很是令人烦恼。

“我要出去坐一会儿,你自便。”袁春希在谭晖郝的注视中落荒而逃,留下拿着烟盒仓促的背影,被遗忘的打火机掉落地面也没听见。

谭晖郝笑着弯腰捡起来,还以为是个胆子多大的,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把人吓到,他也不是故意板着张脸,以为脸色改一改会好很多,结果他倒是变成一个阴魂不散的鬼了。

脚步飞快的袁春希到外面感受寒风,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也没找到打火机,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双手插兜仰望星空,这里虽然距离附近最高的雪山还有一段距离,但站在楼房下,足以感受到天空有多么近。

来到这边第二天,袁春希了解了很多,从这些年轻的边防官兵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希望,什么才是真正的辛苦和吃苦耐劳,对比她之前所经历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星星闪烁的光芒不足以令人察觉,手机也拍不出雪山真正的美,这是她心中感慨的,天黑的晚令人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去巡逻的那批队伍好似刚走,门口还有他们的鞋印。

袁春希想象过巡山的难,如果靳营长没有给她看袁方生前的视频,永远无法想象每一条路的艰辛,双手抓着石头,在陡峭的山坡用尽全力往上攀爬,甚至需要下面的战友拖着才可以站立,日复一日的巡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每一次都令他们后怕。

手指摩擦打火机的声音让袁春希回神,侧头望过去,火苗已经消失,“没火你怎么抽?”

“不抽,也没烟瘾。”袁春希低声倔强道,确实是在烦躁的时候想来上那么一根,没有成年前,对抽烟喝酒非常抗拒,但长大后才会发现完全没有瘾,只是疏解心情的一个方式。

身边人都不知道她会抽烟,隐藏得很深,害怕别人对她印象不好,却不希望刻板印象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在矛盾。

“你要是抽烟喝酒,我绝对把你腿给打断出不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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