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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东西啊,拿得回去吗?放我车上给你送过去。”刘天向站在小区门口目瞪口呆,虽说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也不至于好几箱行李,一个人又怎么能带去回村的大巴。
袁春希当然知道不能,所以才会打电话给她,让人来帮个忙,“这不是有你吗?正好和我老太一起吃饭,你都半年没去了。”
刘天向唉了声,夏天一热除了空调房哪里都不想去,现在也是时机正好,说去就去毫不犹豫,开着车带人回家不说,路上经过超市还买了一大堆东西,后座都堆满了。
二〇二〇年第一天,l市大酒店彻底歇业改装,装修时间在半年左右,虽然没有告诉员工重开业时间,但是通知函里写了,只要愿意回,一定收。
陈丽和她男朋友在市区找了别的工作,不愿意在一个地方久待,这半年虽然关系没有特别僵硬,但离开和找到新工作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说,人不见了,连带着联系方式一同删掉,刘天向则是不知道哪里惹到她,竟然做得这么狠,不过想想也是,矛盾早就有,只不过互相留个面子,谁都不愿意低下头再去挽留早就破损的关系。
袁春希在中间劝和之后便再也没有参与,她还是被牵连到,发了短信给陈丽,得到很长一段时间回复,大致内容就是忍受的时间够了,不想再继续留熟悉的环境,加上她男朋友提出去别的地方也就跟着走了。
袁春希只能尊重她的决定,没办法再继续参与,也没和刘天想继续说,而她也因为谭晖郝前段时间说的事情而考虑,一直没有下决心要不要到黄伊那里,只想着过完年再说。
“哎呀,你知道吗?当初我第一次回农村,以为地里面种的都是草,但是谁能想到绿色的小苗慢慢地长金黄色麦子,这个过程看着它长大真的很开心,再后来我们家老人都走了,没人种地也就上去交给村大队,以后我老了说不定还得回来种地呢。”
刘天向感慨道,想起以前的时间,除了感慨时间过得快就没有别的,不知不觉从牙牙学语到站直走路,这个过程就像人的生命。
袁春希听她这样说,忍不住感慨道:“行了啊,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加快速度回去,马上天要下雨县城的路就不好走了。”
“哎呀,放心吧,我都是老司机了,你那驾照宝典看得怎么样了,科目一考试有没有把握?”刘天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袁春希考驾照这件事,不仅是她说,好多人都催促,结果被说得心里烦了,就花了几千块钱报名,前段时间认真看了,就是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为此很是担心,考前忧虑。
就不能提,袁春希真的对自己不抱希望,远离学校已经三年,现在重新学习真的太困难,注意力不容易集中,接近两千道题目只考其中一部分,难于上青天,但说白了她就是懒。
“我来给你们做饭,绝对好吃,吃了还想。”刘天向自告奋勇,虽说手艺就那样,但肯定拿不出手。
临近过年,小孩子们放假也早,村庄的马路上都是小孩奔跑的身影,袁春希站在家门口也看得开心,前年说想要当兵的男孩已经长高许多,都到她肩膀这块,明明才就九十岁,身高都快和成年男人差不多。
他奔跑的样子,让袁春希想起了袁方,时间过得很快,牺牲快八年,如果不是时常翻看照片和视频,快要忘记他的长相,回忆也逐渐变得模糊。
一辆宝马行驶在碎石子铺满的路,远远望去很是颠簸,天空下着小雨,袁春希躺在长椅上,屋内冷飕飕,屋外反而还因为雨水而闷一些,不至于冷的双手发红。
旁边煤炭正在灶里运作,厨房煮的排骨汤在大门口就闻到香味,袁春希等这一锅念了好久,相比其他邻居都早早准备好,她家今天只做了这道菜,只因为老太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集市买东西,回来要亲自下厨烧这顿年夜饭。
箱子轱辘的运转声袁春希听见了也没回头,这个点返乡的人太多了,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手中的热水袋只保温一个小时,抓在掌心温温的,也懒得再去倒,就几步路都不愿意,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近,完全不受影响地闭眼想事情。
谭晖郝把箱子放到门口,蹲在她旁边用手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放假半个月在家里养得长胖不少,视频的时候都能看出胖了多少斤,现在肉眼看脸除了小,脸颊肉多了点,四肢没什么变化,穿着牛仔裤还是很纤细。
“春妮子。”谭晖郝轻声喊道,下飞机就来了这边,两个半小时的车开得人心浮气躁,但是到了门口,见到人就心平气和,找到了归属。
还穿着常服,一眼就能看出是当兵的。
袁春希睁眼瞅见是他还不相信,觉得是眼迷糊看错了,结果这人真的骗了她,说不回家其实早就请假买好机票。
“干吗?撒谎精。”袁春希语气不好地对待他,就得让人吃点苦头,不然总是诓骗他,最后就变成蹬鼻子上脸。
谭晖郝双手捧着她脸颊,微笑道:“还生气呢?都猜到会回来,怎么还这么冷漠,电话里嘴可甜了,一见面就凶巴巴。”
袁春希看着他笑脸,应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嬉皮笑脸,“就生气,就生气,你知道一直欢喜等待和被泼了盆冷水是什么感觉吗?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错了。”谭晖郝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捏着她后脖颈,把人抱紧后耐心哄道:“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袁春希勉为其难原谅他,整理他衣服上的灰尘,这一路开过来舟车劳顿,眼底的红血丝都看得清,手指摸在他眼角,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在他垂眼的瞬间,唇瓣贴在他眉眼之间。
“想我没?”一见面就腻歪,谭晖郝搂紧她腰身,顺带着自己站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抱起往里屋去,袁春希眼尖地指向箱子,“箱子你不要了?”
谭晖郝才不在乎箱子里那点东西,只想着看看她从小住到大的屋子,走在屋檐下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步伐快到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赶他。
袁春希被放在沙发上,正前方放着袁方的照片,这是他高中毕业照,以前拍张照都要专门去照相馆,家里也买不起相机,从小到大没几张照片,后来他去部队前是表姨奶给了个孙子用下来破手机,被他宝贝得很,里面也有很多他进入新兵连还有在xx团的日常生活照,唯独军装很少见。
谭晖郝自觉地给自己大舅哥点上三炷香,从前一个队的兄弟,如今他倒是先入为主,把人妹妹抓在身边,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展,偏偏就发生在他们身上。
“那墙壁上都是我哥的奖状,你再看看我的,就只有一个三等奖。”袁春希提及学生时期所获得荣誉,和袁方的比起来差远了,但哥哥获得就是她的。
艳红的纸张已经褪色,只有一层浅红在上面,谭晖郝将每一张奖状都看得仔细,定在墙壁前腰板挺得感觉衣服都要被他撑开,袁春希倒了两杯温水,又把电暖炉打开,门虽然开着但是有帘子,不至于风进来得快。
“你站着不累吗?我坐在这儿都能看见上面的字。”袁春希伸手去碰他手指,刚碰到就被他反手抓住十指紧扣,“不累,袁方拿到的奖状比我多。”
袁春希很是傲娇,四面墙壁两面都满了,大致数一数有一百多张,还没算上小学那六年。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突然闲不住的她起身跑到外面把行李箱拿回屋子,一溜烟的功夫,谭晖郝走到门口她就回来了,厨房的高压锅滋滋作响,他一来就炖好了。
袁春希到厨房把火关掉,不知道准备拌些什么凉菜,但冰箱里都是些大鱼大肉,瞧上去腥味很重,也不愿意拿出来,不然这排骨就不会出现在锅里。
谭晖郝在她背后把人抱住,下巴贴着她锁骨那块,自己后背弯曲像个小山,“这是自己会做饭了?好吃吗?”
在家闲得没事儿,一日三餐又不让老太上手,每天睁眼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吃什么,虽说一般般,但吃多了也习惯。
“不好吃,没你的红烧面好吃。”袁春希玩笑道,之前没吃上,这几天得让他在家里充当苦力,什么都得让他做。
谭晖郝嘴唇贴着她脖子,鼻子用力闻出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像个小狗喝碗盆里面的水,痒痒的特别不舒服。
袁春希耸了耸肩膀,偏移身体不想他继续粘自己,但这人就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跟屁虫,别人到哪他就去哪儿,在厨房里拿个东西都被限制,不耐烦拍着他手背凶道:“快起来,你怎么总碍事儿。”
谭晖郝装聋作哑,黏她半天,还不是雨停了,袁春希要去二楼阳台把雨水往楼下扫,他是片刻不让人安宁。
台阶走上去可以看见隔壁邻居家院子,相比较袁春希家里装修得算很好,起码瓦片和地砖这些都没有破损,还有就是不养鸡羊,没有明显的臭味。
二楼阳台空间很大,等到大年初一那天四五点,就能听见鞭炮声,每家放个不停,似是在比较谁家鞭炮多,谁家鞭炮响亮。
都是二楼的小房子,但往后看就是一望无际的天地,一排排树遮盖不住小麦,还有许多稻草制作成的草人竖立在最中间,每隔几亩地就有小坡,坡下葬着每家人家最想念的人。
“你看到那个小山头了吗?给我哥立的墓碑就在那儿,前段时间回家打扫,发现多了很多花,后面才知道是周围许多村庄青少年们,因为没时间去市里,才会来到村尾送包扎好的野花。”
袁春希很是开心,当袁方的事情被越来越多人知道,也就会有人在心里永远记住他,就像自己念念不忘,所以每回提及都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