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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棺材下葬前,还需要上三根头香,袁春希站在角落淡定地看着亲哥点香,三个孩子哇哇大哭,而他作为死者的亲儿子却没有任何表情。
走流程都会,但吃席就没必要,只是袁春希没想到女人会叫住她,猜都可以猜到想说的是什么。
熬了一整夜袁春希脸色并不算好,女人把身上的白布扯下,丈夫的离开在她脸上看不到难过,反而还是老样子。
“以后不用回来了,我呢,也不会再打电话给你,咱们各过各的。”
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承诺,袁春希面无表情盯着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因为她的话而松了口气,起码以后不用提心吊胆活着,不用担心再被找上门。
女人看似不愿意再和她多说,傲气地扭头就走,袁春希也缓步回到车上,坐好了刘天向也就开车走了。
“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让你出钱?”刘天向问道,怕袁春希又傻乎乎地给钱,“要是问你要钱,千万不能给。”
袁春希摇摇头解答了她的问题,“她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不会再有关系了,应该算彻底断绝。”
刘天向倒是纳闷为什么,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但后来看新闻才知道,得到赔偿款去隔壁城市做生意了。
回程的车上袁春希睡不着,勾着刘天向右手的手指,无聊地摩擦,“明天又要上班了,头疼。”
“你这是连续熬夜两天吃不消了,早上给你拿面包的时候就不对劲,心脏是不是跳得飞快?”刘天向想都不想就知道原因,任谁连续熬两天都会吃不消,她没来到l市大酒店前,在小酒店还上过四十八小时的班次,再回看过去的自己,可真的太猛了,身体比钢铁还硬。
袁春希又累又困,好在到了宿舍躺在床上就有了睡衣,不过到了晚上因为楼下突然的喇叭声被吵醒,精神恍惚地靠着墙壁,发呆好半天才想起要做什么。
“这脑子糊涂咯,熬夜两天就吃不消,以后别人休年假怎么办?”陈丽拎着臭榴莲出现在宿舍门口,满屋子等待臭味让刘天向大喊道:“要死了,你怎么又买榴莲,三天一个,一个月两千多就没了,你可真有钱。”
要不说陈丽这点工资都花在了吃上面,是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攒不下一点。
“今天怎么没有见你煲电话粥,难不成吵架了?”陈丽可关心袁春希的感情情况,生怕吃不到喜糖,结果刚说完电话就准时响起,“得了,是我太操心了。”
是袁春希主动打给谭晖郝,收到了那边的消息就想要瞧一瞧,不过往日从不躲避,今天晚上又回去晾衣房。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机靠着窗纱,从上往下把人照进去,“睡醒了?”
袁春希下巴就和电钻机一样,点得飞快,“还是有点困,你怎么没在宿舍?”
“扫墓结束,回营地的路上。”谭晖郝把摄像头对准外面的雪山,远远地就可以看见营地在哪里,尤其是那十二个字,太显眼了。
袁春希哦了声,“刘天向和你说了吧,我爸走了。”
谭晖郝以为她白日不说是因为没有消化好,但结果不然,她只是单纯地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说清楚家里的复杂,所以接下来的十分钟随着脑海的记忆而说,说的她口干舌燥。
“很小的时候,特别羡慕别的小孩可以坐在父亲的肩膀上,从村庄外面的大马路一直到家,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有欢声笑语,我和哥哥走过的地方只有加油鼓气,虽然没什么不好,也有最好的亲人陪在身边,可人总是会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幻想着也可以像他们一样。”
“后来长大点,知道了什么是重男轻女,最初还不明白这个概念,袁方告诉我,我这样的家庭就是重男轻女后,看向他们的眼睛里多了讨厌。”
“初中开家长会,老师因为是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当着所有同学和家长的面说完我有人生没人养,那天袁方结束晚自习背着包赶过来,站在讲台上和老师争论,之后我对他们不再抱有任何可能的想法,因为知道所有放在他们身上美好的想法,都不可能会实现。”
“老一辈都会和下一代说,养儿防老,我特别不喜欢这句话,以至于现在回到农村看见为了生儿子不罢休的家庭,会觉得可悲又可恨,那些女生读不了书只能去打工,重复上一代走过的路。”
“所以到现在我只要想起学生时期,就会因为我哥当时的坚持而不舒服,这个不舒服是他那时又有了负担。”
“你问我喜不喜欢小孩,一般般其实不喜欢,承认自私,只想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还有就是养一个孩子要付出得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她坐在那安安静静讲出过往,剖析自己的内心,平和的像个老者阐述自己的一生,辛酸苦辣都有,唯独想要的幸福还在追寻。
童年缺失的爱,成为她穷尽一生都想要追求的感情,刘天向也曾骂醒过她,但没有什么用,依旧执拗维持自己的判断和思想。
袁春希心并不狠,对任何人和事物都想象得美好,所以当她倾诉结束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好像有了新的生命,焕然一新地凝视谭晖郝正色的面容。
他耐心地听,全都往心里去,因为她的劝说而消失的想法又一次出现,不再是当初的一时冲动,而是考虑过很久才做下的决定。
谭晖郝不出声,她怕对方胡思乱想,尤其是心态方面的,笑着说:“我不是难过,真的,我发誓。”
袁春希正儿八经地举起手,认真的模样无法从她眼睛里瞧出半点伤心难过,甚至平日里说话下垂的嘴角,今日却扬起来。
谭晖郝勉强相信她说的话,轻声道:“好,你不难过,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送到宿舍。”
不问就不吃,问了才想起来要吃的是什么,宿舍里有半成品的螺蛳粉,袁春希却想吃一公里外的小谭螺蛳粉。
是新开的一家店,在外卖平台上发现后,她立马截图给谭晖郝,问他家是不是专攻餐饮业,竟然开了家螺蛳粉店铺。
谭晖郝笑着应下,心底悄然有了个盘算,只是时候未到,不能过早地告诉她。
“你怎么不说话,扫墓扫累了?给我哥擦灰了吗?”袁春希凑近好奇道,眼巴巴地望着谭晖郝,和街边泰迪的眼睛很像,以至于刘天向给她的微信备注就是小狗春妮子。
小狗眼睛一凑近,谭晖郝蓦然心软,“不累,谁都不给擦,也得给他擦干净,不然梦里他叽里呱啦说不停。”
袁春希哼了声,才不相信他说的这句话,擡着下巴骄傲道:“骗人的你这是,你下单了吗?没下我自己点,顺带着把刘天向那份买了。”
从哪天开始心安理得接受谭晖郝的好,袁春希只记得醉酒第二天,宿舍门口多了早饭和红糖,联系人和电话写她的,但直觉告诉她绝对是谭晖郝托关系找的,结果一猜一个准,还真是。
那天和梅淑英交谈后,谭晖郝又买了些东西寄到宿舍,她转了钱那边也没有收,在没有实质性告白的情况下,双方都开始给对方买东西,不过他那边可收到的物品远比他给的要多。
“老谭,下个月生日打算怎么过,要不要让老施去市里给你买块蛋糕,分给大家一起吃?”
范飞打开门咋呼,谭晖郝仰头瞪着他,气势上来了就令人愣在原地,袁春希听不大清楚说的什么,唯独生日这两个字特别清晰。
“我的错,我的错,你先打电话。”范飞脑瓜子转得快,不然怎么被靳营长说是连队第一代马屁精,现在这个职位传给了徐钦晨,并且发扬光大。
袁春希等没了声音,开口问:“快到你生日了?”
已经说出口就不瞒着,“6月23日,不怎么过生日,范飞说三十岁前最后一个生日要给买蛋糕,等三字开口就不买了,二字打头还年轻,三字打头接近半百。”
二十五岁的时候说是半五十,结果没到三十就变成半百,跳转得太快,而他今年的生日也和大部分义务兵离开军营的时间撞上,所以想起了蛋糕,毕竟驻扎在高原不是每年都会有。
袁春希记在心里,送礼物这件事她很擅长,心思细腻已经想好要送什么,笑得合不拢嘴,“在看什么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