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比不比?”
“你到底比不比?”
程苏在沿河大队当了四年的知青,她明白她娘的良苦用心,所以改名换姓后没有和以前认识的任何人来往。
她安安稳稳在乡下度过两年多,后来被常河看上,说要和她处对象,程苏拒绝后,常河故意让大队长给她派恶心又累人的活,程苏都咬着牙扛了过来。
有次常河喝醉酒拦住她,酒一上头,话不过脑子往出冒,程苏从他话里察觉到不对劲,她顺着常河说漏嘴的蛛丝马迹,查到沿河大队大队长私下和人合伙养殖猪羊,挖社会主义墙角。
仅仅是这样,程苏为了不惹事,并不会做什么,直到她意外得知,他们和不明身份的人做交易,倒卖文物,甚至将偶然撞见他们交易的知青推到河里,活活淹死。
那知青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长得很秀气,性子特别好,会姐姐长姐姐短的喊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程苏没有姐妹,在日久的相处之中真心将小姑娘当做了妹妹。
那天小姑娘挎着篮子去山上找野菜,笑嘻嘻说回来和她做野菜馍馍吃,说她和队上的婶子学了,这次做的肯定比上次好吃,程苏笑着打趣了她几句,小姑娘不服输地撂下‘狠话’,让她等着瞧。
可是程苏等啊等,没等到小姑娘回来,她找了好久,却被告知小姑娘失足掉到河里,淹死了。
那一年,她十九,那一天,她本该和她一块去。
程苏得知这件事后差点失去理智,可她不能,她捂着嘴咽下满腔的震惊,她为了不被发现,独自在深山呆了一晚才敢偷偷下山。
怕人怀疑,程苏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一边小心翼翼找证据,一边套常河的话,她好不容易找到证据,却被同屋的知青告诉了常大队长,要不是她察觉到不对劲,根本逃不出来。
程苏暂时没法回常河大队,她别的没拿,只在挎包里装上她搜集来的证据和她所有的钱票,现在,她将所有的证据交给秦秩。
秦家人是她们母女落难后,唯一没有踩她们一脚的人,程苏相信文姨,相信秦家人。
这件事不小,秦秩问清事情原委,二话不说,给认识的人去了通电话,证据确凿,公安部门迅速行动,正巧将收拾东西准备跑的常大队长堵在家门口,当场逮捕。
审讯由上面派来的人接手,县公安局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也正是这样,常大队长本着减轻罪刑的想法,供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县公安局局长。
常大队长和县公安局局长相识十几年,在县公安局局长还没升职前他们就勾搭到了一起,一个爱财,一个拿财升职,二人狼狈为奸。
凡是收过二人贿赂的人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派去的公安带走调查,公安人手吃紧,秦秩也帮忙抓了个肥头大耳的官员。
事情牵扯的比较多,秦秩一直没能回去,好在他来前孟芫怕出事,和他说要是遇到事就在下午三点给她打电话,秦秩准点拨通供销社的电话,不等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喊人,孟芫已经接了过去。
有些事电话里不方便说,秦秩只告诉孟芫他被事情绊住了脚,可能要多待两天,他主动和孟芫说小程知青没有事,还问她要不要和程苏说话,孟芫当然愿意,秦秩便将电话给程苏。
程苏和孟芫打过招呼,简单聊了几句。
秦秩结婚的消息于程苏来说惊喜皆有,她还记得她外公闲来无事教秦大哥怎么对媳妇儿好,十二岁的秦秩嘴一咧,说他才不结婚,媳妇麻烦的很。
口口声声不结婚的人结了婚,有了爱人,程苏不曾见过孟芫,仅从电话中的廖廖几句判定,声音很好听,说话轻声细语,是很温柔的人。
程苏深知,喜欢上一位温柔的人,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孟芫邀请她去家里玩,程苏本不想打扰她们,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她的嘴巴好似有自己的主意,或者说是窃听了她的心里话,便做出了忠于内心的决定。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惊又喜,连声问是不是真的,程苏嘴角高高翘起,放柔了声音,“真的。”
有人真心欢迎她去做客,于程苏来说是极其值得高兴的事。
她们相谈甚欢,秦秩坐在一旁等着和自家媳妇儿说话,好几分钟过去,在秦秩犹豫要不要提醒程苏这儿还有个人等着时,电话终于到他的手里。
以往秦秩出任务需要保密,不能打电话,任务一结束秦秩归心似箭,也没想过要打电话,这次倒是秦秩和孟芫首次打电话。
“吃饭了吗?”孟芫抢在秦秩前头开口,秦秩忙起来最先忽视的就是吃饭,孟芫怕他饿出毛病,只要他回来的迟,她总要问上一句‘吃饭了吗’。
秦秩很熟悉这句话,他说:“吃了,吃的国营饭店的炒土豆丝和馒头,炒菜没有咱家里炒的好吃。”
秦秩和t孟芫都喜欢瘦些的肉,县里的国营饭店炒的土豆丝放了许多的肥油不说,炒过火的土豆丝软趴趴的,秦秩不爱吃,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还是吃光了。
孟芫闻言轻笑,她的笑声很轻,从电话那端传来,有种别样的感觉,像是一点点钻进秦秩的耳朵里,他擡手揉了揉耳垂,问她:“阿芫吃了吗?”
“吃了,刚买了块瘦一点的肉,打算明天包饺子吃,你想吃白菜馅的,还是大葱的?”孟芫突然想吃饺子,在白菜和大葱之间纠结,索性问问秦秩想吃什么馅的。
“白菜?上次不是说想吃白菜馅的饺子?”
“好。”孟芫站了有一会儿,脚累,她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问秦秩,“程苏要继续在沿河大队当知青吗?”
犯罪的人是被绳之以法,但他们的家属依旧在,程苏举报的事情一旦暴露,难保那些人不会对她有怨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程苏若是还在沿河大队,远的不说,沿河大队大队长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那边说会给她安排一份工作,不用回沿河大队。”
孟芫问的问题那边也有所考虑,程苏这次是立了大功,自然会有相应的奖励,工作只是其中之一。
程苏站在不远处,她透过眼镜片看向秦秩,之前凶狠地将常六按在地上的男人和妻子聊着家常,眉眼异常的柔和,那个被她爹称之为刺头的男孩,遇到了心爱的人,收起浑身尖刺,学着怎么爱人。
程苏看得愣怔,她眉眼低敛,脑海中闪过许多场景,在秦秩依依不舍挂断电话准备出去时,她遵从内心问出了那个一直不敢说出口的名字。
“秦序他,还好吗?”
‘秦序’二字,揭开了程苏强压在心底的记忆,她以为忘记的人,清清楚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恍然,秦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很好。”秦秩向程苏转述秦序信里的话,“他希望你好,他说会在那里等着你。”
‘会在那里等着你。’
那里是哪里,程苏再清楚不过,他们曾在学校附近的图书馆,上百次地谈论未来,约定好一起去那里,即使这几年她下乡,她也从未有一刻放弃自己的理想。
那个地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的执念,亦是支撑她的信念,她在日复一日的自问自答中坚持,却不知有个人在那里等她。
“我会的。”她告诉自己。
另一边,孟芫交完电话费去卖菜的摊子挑了个白菜留着明天包饺子,她提着肉和菜打算找汤汤和鱼鱼一起回家。
鱼鱼小朋友很苦恼,他坐在大石头上托着腮帮子不说话,眉头皱得比家里自留地挖的坑还要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