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人
程家人
火车站,
身形高大的两个男人并肩而站,即使穿着一身寻常衣服,也难掩通身气势,秦秩扔给薛明延一包烟,是他惯抽的那种,薛明延拿在手上把玩,他手掌宽大,寻常的烟盒在他手里显得小巧。
“戒了。”
“戒了?”秦秩最清楚薛明延抽烟有多凶,当年任务归来,心情不好的某人坐训练场抽了一晚上的烟,训练时一股烟味,差些挨了批。
薛明延很淡定,可以说自打他决定戒烟,见多了这副不相信他的模样,对别人他懒得解释,对秦秩嘛,他言语间暗戳戳炫耀:“对象不喜欢烟味。”
怪不得戒得那么干脆,瞧瞧他那暗自得意的模样。
秦秩挑眉,问他:“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你别说,这四个字,正正好。
“恭喜。”这可是大喜事。
“谢了。”薛明延拍拍秦秩肩膀,“改天喊上弟妹,一起吃顿饭。”
“一言为定。”秦秩答应。
火车进站,没那么多时间寒暄,薛明延扛着行李等秦秩和程苏告别,告别说的尽是些注意安全的话,不然便是托他照顾好程苏,薛明延点头。
“放心。”
三天的车程说不上快慢,程苏晕晕乎乎下车,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车站人挤人,薛明延扛着行李将她护在里侧,他长得高大挺拔,肃着脸时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周围人有意无意避着他。
“薛大哥,我来拿吧。”大物件全是薛明延扛着,程苏提俩不大不小的包袱,总觉得不好意思。
“不用,走吧。”薛明延一口拒绝,他既然答应秦秩,自然帮到底,肩上的东西是瞧着大,实际没多少重量。
车站外有人接他们,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坐牛车上,咬着根狗尾巴草乱晃,手里举着个牌子,歪歪扭扭写着一个‘苏’字,程苏上前报了名字,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他们商量好将‘程’换‘陈’,陈家大队姓陈的有数百人,多她一个走亲戚的陈姓,不显眼。
“这位漂亮的同志就是陈同志吧,我是陈家大队的陈六,队长让我来接你。”他自上而下打量程苏,视线在她脸上绕了一圈。
虽说戴着副丑眼镜,衣裳肥大难看,但以他阅人无数的目光来看,长得不错啊,陈六心里吹起口哨,没想到这陈家的亲戚这么正,比他现在追得那个都好看。
陈六咧着一口牙,伸出手要和程苏握手,程苏低头看向他的手,陈六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她当知青时遇到的常河,她不适地皱起眉,眼前忽然一黑,健壮的男人挡在她身前,完完全全将她藏在身后。
薛明延主动握上陈六的手,他们这一行,看人不说百分百准,凭神态举止看出个七七八八是可以的,眼前这个人,眼神轻浮,身上有股难说的味道,像是刚从酒坛子捞出来的。
陈大队长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接程苏。
薛明延留了个心眼,手上微微用劲,“同志你好,我是程苏的……大哥。”
程苏讶异地擡头,忽然想明白什么,又低下了头,心中十分感激。
“哦哦,你好同志。”陈六呲牙咧嘴抽出手,他的手快要废了。
陈千咋没说还有个表哥,娘的,亏他拿一斤酒灌醉陈千,赶着牛车见大城市来的姑娘,咋没人告诉他姑娘旁边有个凶神,亏大发了。
薛明延面无表情道:“麻烦同志等一下,我们和家里打个电话。”
他没啥表情的模样怪吓人的,陈六忙不叠点头,“不麻烦不麻烦。”
薛明延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程苏没跟上来,他喊人:“再不打电话爹娘要等急了。”
程苏反应过来,连忙跟他身后。
薛明延拨通熟悉的号码,麻烦对方喊一下人,等对方回电的间隙,他和站在那略显不安的程苏商量,“我想你也看出来了,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一个人过去我不太放心,我打算也过去一趟。”
“会不会太麻烦了?”程苏感觉已经很麻烦薛明延了。
“没事。秦秩既然拜托我照顾你,我自然要考虑到你的安危。”薛明延又道:“我在这边会待一周左右,你那边结束后可以让人给我带信,我去接你。”
“好,谢谢薛大哥。”程苏点头。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薛明延大步过去,电话接通那刻,程苏亲眼看见原本严肃的男人笑了,他神色温柔的和电话那边的人报备,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个场面,莫名有点熟悉啊,该说不说,难怪他们俩关系好啊,和心上人打电话的模样如出一辙。
等薛明延打完电话,几人坐着牛车去陈家大队,陈队长远远瞧见人,先是一愣,简单和俩人打过招呼,看向陈六,“怎么是你接人,陈千呢?”
陈六算是陈家大队最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陈大队长说啥都不可能让他接一个小姑娘,他明明让自家侄子去接人,怎么赶车的是陈六。
陈六摸着后脑勺,不提灌醉陈千的事,只说:“陈千喝醉了,让我帮他接。”
喝醉了?
陈大队长眉头拧得更深,顾及有客人在,他没有多说,打算私下好好和陈千说一说,这个爱喝酒的毛病得改一改,免得让人算计都不知道。
薛明延从二人言语中琢磨出什么,他不动声色朝程苏点点头,稍微坐了一会儿提出要走,陈大队长留他吃晚饭,薛明延借口单位上有事,拒绝了。
陈家都是热情的人,陈婶子安排程苏和自家闺女睡一屋,给她拿了新被褥,扎着俩粗麻花辫的姑娘腼腆地笑笑,给她找来洗漱用的东西,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陈家的儿媳妇也都很和善,一个劲的夸她,等程苏拿出送人的礼物,原本说说笑笑的众人笑意愈深。
秋收忙活了一天,夜里静悄悄的,勉强挡得住风雨的牛棚里,一盏油灯将狭小的屋子照亮,程怡咬断线,将缝补好的上衣递给她娘,两鬓斑白的老人笑笑,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道不尽的心酸。
“别忙活了,明天还要忙,早点睡吧。”她和老头子年纪大了,又有陈队长照顾,活能轻松点,但程怡不行,她要和其他下放的人一样,干最累最脏的活。
“知道了娘,你也早点睡。”程怡将手里的针线缠好,塞到犄角旮旯,免得被人看见抢了去。
有些事,有了经验就知道怎么做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程奶奶正要起身,程怡按住她,“我去看看。”
短短两三米的距离,程怡想过许多,喝醉的醉汉发酒疯来敲门,或是心里憋着气的人踹门撒气,满口脏话辱骂他们,以此来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