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
牵线？
“程同志？”齐翔有点不确定眼前人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出来散步,顺便去供销社打醋的程苏听到陌生声音，“你是？”
“我是钢铁厂的齐翔，之前你和林工开会,我也在场。”
和齐翔溢于言表的激动相比，程苏显得很冷静，即使齐翔说了姓名，她仍没有对上号t,钢铁厂开会乌泱乌泱全是人,饶是程苏记性再好,也记不住那里站的坐的是谁。
她微微点头，“你好，齐同志。”
齐翔一扫在家闷闷不乐的模样,“程同志也是家属院的吗？”
“不是,我来亲戚家做客。”程苏语气淡淡。
她在钢铁厂便是这副模样，不热情,不主动交谈,别人和她打招呼她会礼貌回应，问工作上的事她很乐意交谈,涉及到私人问题，她永远都像是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墙，隔绝他们的打量。
齐翔来钢铁厂不久，但听人说过程苏的性子，并不觉得她的冷淡有什么问题。
“是，是嘛。”
简单的问候过后,气氛陷入尴尬,齐翔偷偷看向程苏，很快收回视线。她今天和平常不一样,不仅仅是摘去那副遮挡容貌的眼镜，而是周身的气势，那位行事作风快准狠的程同志摇身一变，莫名给人安闲平静的感觉。
齐翔一直不出声，也不曾离去，程苏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待在一起的感觉，尤其她感到有几道目光在打量她们，她主动问：“齐同志还有事吗？”
“啊？有有。”齐翔鼓起勇气，问出想问的话：“我听说程同志辞职了？钢铁厂好多老师傅都说你厉害，主任说你在钢铁厂能有更好的作为，留下来不是更好吗？”
程苏平静地听完他的话，她在钢铁厂待了一年，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钢铁厂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厂，不少人挤破头都想进来，但于她来说，钢铁厂只是她停留的一个地方，所以她走得毫不留恋。
至于齐翔口中有更好的作为，程苏认为谈不上有作为，厂子大，派系自然不少，她和老师不偏向任何一方的态度已经引得几方人不满，尤其现在是钢铁厂换届的关键时刻，她们即使什么都不做，都会被挑毛病。
与其坐以待毙，被人平白泼一身脏水，不如主动走人，反正老师是来帮忙，顺便还人情，该做的都做了，也没什么纠结的。
有些话没必要对外人说，程苏拿不准齐翔属于哪一派，不过她都走人了，没什么好顾忌的。
“感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她决定的事，很少更改。
巨大的失落几乎将齐翔淹没，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会不会再见，又感觉太唐突，没有立场问。
“苏苏姨姨！”汤汤小跑到苏苏姨姨身边，喘着气拉上她的手，“舅妈说她找到一瓶新醋，不用买醋了。”
程苏轻抚汤汤的背给她顺气，小姑娘缓过来，晃着牵在一起的手说：“回家吃饺子了。”
“好。”出于礼貌，程苏看向齐翔：“不打扰齐同志了，我们先回去了。”
齐翔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了声再见。
“姨姨，他咋还在我们后面？”
汤汤迅速转头回头，试图观察身后的人走了没，谁知脖子扭得太快，垂在肩膀两侧的辫子甩到脸上，她哎呦一声，揉着脸的模样让程苏忍俊不禁。
“可能顺路？”也就是在家属院，换作外面，甭管是不是顺路，程苏早想法子将人甩开，什么都没有安全重要。
想过顺路，没想到这么顺路。
“你是秦团长家的亲戚？”齐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隔壁的门。
程苏也没料到两家是邻居，她浅浅一笑：“是。”
齐翔被她笑得晃了神，等回过神，程苏和汤汤已经进院子了，心情不错的齐翔推开门，差点被门后面的齐蓉吓到。
“站门口干啥？娘又说你了？”他妹子咋永远长不大似的，没吃上红烧肉都会和娘闹别扭，母女俩扯了一天皮。
“没啊。”齐蓉眼神飘忽，僵硬地转移话题：“哥，你认识孟姐家的客人啊？”
“认识，一个钢铁厂的，咋了？”齐翔说起程苏时，语气都轻快起来。
“没，没事。”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遇见齐翔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程苏并没有放心上，也没特意和谁说。
她在秦家的日子吃吃喝喝，无聊时逗逗不会说话的粥粥枣枣，或者和孟芫汤汤她们一起打沙包，叶婶给她做了一条新裙子，孟芫说她穿上很好看，很有气质。
孟芫很会夸赞别人—来自程苏的观察。
清闲安逸的日子在不知不觉间偷偷溜走，转眼便到她要走的日子，一个周六，一家人天没亮便忙活起来，昨夜包好的饺子下锅，在腾升的热气中浮起，漏勺一捞，便是一碗出门时吃的饺子，是她这几年吃到最好吃的饺子。
“苏苏姨姨。”
程苏一擡头，视线被鱼鱼占据，小孩子黑亮的眼睛映出她的身影，程苏心颤了颤，有那么一刻，鱼鱼的眼睛和记忆中那双眼重合，让她有些恍惚。
她问：“怎么了？”
“我攒的糖，给姨姨路上吃。”
程苏低头，小孩白嫩的手心被一颗又一颗大白兔填满，明明没有吃到糖，心却甜得不可思议，她伸手拿走最上面那颗，“姨姨只吃一颗就够了。”
鱼鱼嘴馋是真的，想送糖给苏苏姨姨也是真的，他学着她的模样，留了一颗糖，其余都塞到她口袋里，十分大方，“都给苏苏姨姨，姨姨拿去给家人吃，当作……”
鱼鱼小脑袋瓜一转，灵光乍现：“当作见面礼，鱼鱼送他们的见面礼。”
程苏摸着鼓鼓囊囊的口袋，轻声道：“谢谢鱼鱼。”
“不用谢。”鱼鱼眨眨眼睛，很认真地说：“苏苏姨姨不要忘记鱼鱼哇。”
程苏捏捏鱼鱼的脸蛋，笑道：“不会的，姨姨到那边会打电话过来和鱼鱼聊天的，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鱼鱼放心了，捏着仅剩的糖出去，程苏注视着他小小的背影，很久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