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 长宁侯是我未亡人 - 春山听弦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岳’]

玲珑雪色纤巧,玉影琥珀杯光。

四个酒杯在空中一撞,酒液微微摇晃着洒出来些,落在各自的手上。

叶轻舟笑道:“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他另一只手探过来握住了苏照歌的手,大大方方地放在了桌面上。王朗笑道:“说出去谁敢信,不少人都风闻过长宁侯少时锦绣文章,结果过个年贺词这么平实无华!我也能说得更漂亮些!”

“家宴,何需锦绣文章。”叶轻舟道:“浩浩荡荡一篇长文,累也累死了。不如踏实点,顺顺利利比什么不强?”

“兄长这话是最踏实的道理。”季玉钟举杯道:“万事顺利。”

苏照歌举杯,没有说话,一口饮尽了。叶轻舟环视一圈,端酒站起来,先看苏照歌,再看王朗和季玉钟,笑了笑,又道:“今年夏末我回京,只是关外事了,我回来述职罢了。京城于我是伤心地,本来其实没想久留的。但重逢你们三个,就又走不了了。我有挚友,家人和爱,这一辈子再没什么遗憾。上天待我不薄,我该敬一杯。”

桌上三人一默,王朗举杯跟道:“这么论,上天待我们都不薄。我王疏之,家门死板,深爱早去。这一辈子本来平平淡淡,了无意趣。可叹遇到侯爷这样的朋友,又借着你的光结识了如苏姑娘这样的侠士,季五公子这样的奇人。见识了许多有趣的波折,好歹不算白活,我也该敬一杯。”

苏照歌撑着脸,也再举杯,半晌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前世今生,她算得上奇诡多舛,然而却泰半不能对外人道,最后只简短道:“敬勇敢。”

“敬勇敢。”叶轻舟便笑:“世人总说女流之辈多软弱,我却要说苏姑娘之勇之力,远胜我辈。这一杯,也敬苏姑娘。”

于是又碰一杯,季玉钟道:“我看大家情分不同寻常,不如此时此地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王朗笑喷道:“你快住吧,在座四个人,你们三个是兄弟叔嫂,只我一个,很不必要有这个名分,闹什么呢!”

宴过中途,王朗又道:“如果今年不是在长宁侯府,想来该是我和轻舟在流风回雪楼看舞度过。”

季玉钟道:“那太可怕了,各种意义上。”

王朗道:“说起来苏姑娘还挂牌在流风回雪楼吗?正常我记得往年三十,你要在流风回雪楼献舞的。我连着看了两年,那时候可想不到有朝一日咱们会聚在长宁侯府吃年夜饭。”

“还挂着。”苏照歌一愣,倒想起来了,道:“不过妈妈看我人在长宁侯府,已经不怎么找我了,白天的时候倒托人递了个条子进来问说方不方便再去献艺,我自然回绝了。”

“可惜了。”王朗道:“苏姑娘舞姿倾城,此后怕是看不到了。”

“那有什么看不到的,现在反正也是闲着,我活动活动消化一下。”苏照歌拎着裙子站起来,说:“我本来学舞是为了掩饰身份,但后来学着学着就喜欢了。花了那么大时间精力,要说以后不再跳了,自己也觉得可惜。”

“啊。”王朗一愣,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苏姑娘说跳就跳,他不禁回头看叶轻舟——男人总有这方面的在意,再是开明,也未必乐见自己的女人跳舞别的男人看。要不苏照歌也不会回绝老东家了。

“好啊,正好穿红裙子,喜庆。”叶轻舟抚掌笑:“可一时却找不到那么多的好乐师来配卿卿的舞姿。只能我一把琵琶,聊胜于无了。”

“侯爷清音,比什么都强。”苏照歌道:“当时在随州,也是这样,我们还赚了不少。侯爷起调子,我跟着您跳。”

她走到院落中间,今年三十却巧,正此时下了雪,红裙金簪白雪,夜色微微泛紫,满屋子浮动的红光。她在庭下,格外鲜亮动人。

叶轻舟接过冬至递来的琵琶,略想了想,抬手抹弦,起了个温润的中音。

只有琵琶,难免素气。然而叶轻舟国手,这一点音色圆润动人,配着风雪声和墙外隐隐的鞭炮声,虽不算热闹,却也不哀切,只是绵长动人,季玉钟和王朗在廊下看着,不觉有点痴。

“这调子是千秋岁。”季玉钟轻轻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

“这一夜若是传出去该是佳话。”王朗看着庭下旋转飞扬的裙角,笑道:“倾城舞姬,侯爵震弦。观众只有商贾和下人,也算风流大气。”

夜过三更,王朗和季玉钟早撑不住回去睡了,叶轻舟不困,叫人撤了席面,拢着鹤氅坐在廊下看雪。他既不走,苏照歌自然也不走。两人并肩坐在廊下,风里隐约传来些细碎的铃声。

那是皇宫里的声音,远远听来,无端端静谧。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感受此时彼此的体温。

“我有句话——不,我有件事,想要求你。”良久,叶轻舟突然道。

苏照歌没有说话,叶轻舟却继续道:“其实还是同一件事,我想卿卿不要再为我深涉险境了。七日香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他静等着苏照歌回答,苏照歌默默握住了他的手,还是没有回答。

叶轻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美人恩重,我该如何是好啊。怎么不说话?”

苏照歌看了看他,目光很静。然而她终究只有十八岁,晚上妆容卸后显得很小,说话很乖气,内容却倔:“我不能答应你我做不到的事。”

“这回连谎也不愿意撒了。”叶轻舟道:“可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怎么办?”

“你说苏姑娘之勇之力,远胜你辈。”苏照歌道:“不见得我一定会出事。”

想了想,她又道:“所以你命令下属,拦着我不让我出门吗?”“嗯?”叶轻舟却一愣:“没有,我只是让他们守在侯府外面,如果府内主子出门,要派暗卫跟住,没有限制你们离开。”

“哦。”苏照歌道:“我以为……”

“以为我不让你出门?”叶轻舟扶额,道:“我才不讨这个嫌,就算圣安司能拦下你,也是一番大动作,反而暴露目标,何必呢。”

苏照歌倒默默了半晌,突然又问道:“你会觉得我不好掌控吗?”

“嗯……”叶轻舟撑着脸,道:“谁和你说什么了?”

苏照歌道:“也没有。”

叶轻舟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随即道:“我为什么掌控你?你觉得怎么算掌控了?”

“我只是疑惑,”苏照歌老实道:“或许是……掌控的能力?掌控的欲望?我……我也不知道。”

叶轻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能力……欲望。”

“我想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叶轻舟打断她道:“永远在我视线范围内,最好再也不要迈出长宁侯府的大门,甚至连前堂都不要去,除了我不要看到任何人。我想把你藏起来,哪怕没有季犹逢,也不要再有任何人窥探。”

苏照歌愣住了,叶轻舟又道:“卿卿知道,这对我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想要留住渴望自由的鸟,最好的办法是折断翅膀关进笼子里。”叶轻舟说:“我以为这才配叫‘掌控’,小打小闹只是街边小孩在玩过家家。”

气氛一时肃杀,往回看十三年,这种感觉从未发生在他们二人中。

前生他恭敬,后来叶轻舟待她又太温软,苏照歌嘴上恭敬,其实从没深刻意识到什么是‘长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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