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答复
赵政给那日所有见到刺杀一事的人禁了嘴,翌日去上朝会,尉仲小心翼翼,恐自己笨手笨脚碰到了大王的伤口。
赵政盯着赵高狭促一笑,道:“还是请赵侍郎来做更稳妥些,不然待会渗了血怎么行。”
赵高施施然过去,接了尉仲的活儿。她没帮这么大人穿过衣裳,还是复杂的衮服。宽大的衣袍,里三层外三层的,如同裹粽子一般。偏被服侍的人还不老实,一眼将尉仲等人睨得头低至尘土。见她主动打开双臂,绕去后方接腰带,立马在她颊上一吻起身,假若无事逡巡四周。
赵高对他时不时的小动作已有了免疫力,替他整理好腰间,作势要退远。赵政抢先一步俯身,在她耳旁低语,“赵侍郎在殿中好好考虑寡人所问的问题,晚些,寡人再来要答复。”
说好的两日,那便不会有第三日,赵政是铁了心要磨她的答复。
待他走后,侍人端了朝食进来,一瞧,居然都是她往日爱吃的。她在殿内一无公事,二无私事,喊了近侍来问:“可能找些大王看的闲书过来?”
近侍悄摸打量她一眼,恪守“小人一切听大王”的本分,恭顺道:“大王吩咐小人,唯有赵侍郎想出了大王提的难题,小人才能为赵侍郎找些消遣的事物。”
赵高暗斥他不讲道理,却不能对着这小侍人发脾气,挥挥手让他退下。
她几乎不曾怀疑赵政做事的果决和手段,不管是太子时期蓄意潜伏,还是登位后对敌手的虚与委蛇。赵政做事滴水不露的特性显露无疑,目标明确,下手更是一环扣一环。
对她,还有松有紧,软硬皆用,遇到适逢的时机,便紧紧抓住,模糊两人间的界限。
其实大多时候,赵政在她眼里,都是一心只在天下的始皇帝。这些小情小爱,和赵政基本不会有什么牵扯。
她相信赵政会因对建设新帝国的渴望,重视有用之人,而全力以赴辅佐。内心深处却也防备着这时的他会和历史上的他一般,对女子冷血薄情,故从不曾对他有何男女幻想。
奶奶曾说她看似柔顺随和,其实固执得很,认定的事,就是走到黑,也会再往里迈两步。若是放到研究领域,还能钻研点什么有的没的。但若是在感情里,错付了人,那就是引颈待戮,被坑的命运。
赵高回到偏殿,在漆床旁抱膝而坐。脑海里一遍遍过滤两人间的往来,深刻的全是他表明心迹后似火的眼神,还有相处时彼此不经意露出的小脾气。
确实要好好考虑该如何与他相处了,默认的君臣要转换模式,她不禁自问,你敢吗?
迷迷糊糊想了许久,屋里静若无声,舒适的温度暖的人身心放松。眼皮耷拉着沉下来,她心底那片澄净的湖面,似如石子投湖,咚地一响。
这一瞌睡,睡得扎实,直到耳边发痒,她不耐拿手挥动。须臾,一阵湿热的呼吸洒在耳廓,赵高睡眼朦胧睁开眼,不出意料看到赵政。
章台宫,也就他才会做出这事来。
“醒了?”赵政上身斜倚在床侧,温情脉脉的盯着她。
“伤口有何异样?”
“嘶,有些痛。”话一出口,赵政后背的伤口犹如被人点醒,乍然酸痛起来。他拢着眉,虚弱倒在枕旁,同她面面相对。
“伤口不会又裂了?”赵高撑起上半身,探手要去扒他肩头的衣裳。
半道一只手包住她,声音低沉嘶哑,“你确定要脱?”
赵高横他一眼,“大王别闹,容我看看。”
他好整以暇,仿佛受伤的是别人,“急什么,我的问题,考虑清楚了,才让你脱。”
多牛的病人啊,赵高内心狂呼,竟然对医生恃伤行“凶”!
“那,不看了。”
“不行,”赵政脸色一转,凛然道,“连救命恩人安危都不顾,赵侍郎心可真狠。”
“大王这是挟恩索报。”
“为何不可,”他理所当然,“再和你讲这些口头道理,我何时才能。”
他霎时喉头滚动,耳根渐热。
赵高慢慢起身,正色道:“那好,我若说了,大王可能接受?”
赵政跟着坐起,心跳蓦地加速,“除了说那几句臣不臣,君不君的。你要是说些我想听的,这事便都依你。”
“回复大王前,”她认认真真,像交出的是某个重大难题的答案,“大王要先回复我一个问题。”
“你问。”这时就是有一百问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好”。
“大王之后,会否使计,让我恢复女子身份入宫?”
她本想将这作为置换的条件,但转念一想,太过被动。何况他老谋深算,不如开始就将这问题挑出来,等等他的态度。
赵政沉吟一会,决定实话实说,“确实考虑过,我怎能让你毫无名分跟了我。”
赵高轻声问:“那如果,我日.后无论如何都不愿入宫呢?”
赵政登时眸中带着薄怒,“你是不是就想着以此要挟,打算拒了我?”
拒绝的次数多了,他一听到什么不妙的开头,便不由自主往那方向狂奔。立即想严肃警示这小呆子。
“大王怎就不能耐心听我说完?”她不知赵政如何七拐八绕,想到了自己要拒绝他上面去。这不是才刚刚开始深入谈话吗?
赵政那小脾气控制着收了收,闷闷不乐道:“你说。”
他也想不出这小呆子会再说出何种缘由婉拒,譬如,君臣之道,无意于他,诸如此类。看着这架势,真像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你要是敢提左伯渊,他负气想,便堵你的唇,让你好好唤我。
赵高看他脸色变了又变,柔声笑道:“好了,别气了,我不知如何哄人。不如,大王教教我?”
这?
赵政一时没明白,眼神迷茫,怎么就哄人上面去了?
“不教么?”赵高眉眼闪动的俱是对他的回应,“那可怎么办才好?”
“我,我,”赵政浑然不信自己理解出了她的意思,倏尔脸都亮了起来,“教,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