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时间在某些地方是有加速度的,尤其是那些甜蜜的,美好的,快乐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珍惜的时光,就像一辆和谐号,走得飞快。在恋爱中的人,越是甜蜜,这日子就越不经过。但是马上就要开学了。
展一鸣需要去1435.6公里之外的地方去了,火车就要开动了。这将是两个人自从相遇之后的第一次别离,而且一去就是好多天。
“你要想我。”在火车站,展一鸣旁若无人地拥抱了张若禹,张若禹感觉气都上不来了。
“你也要想我。”张若禹享受这份被拥抱到疼痛的不舍,对别离的不舍。
“我爱你。”展一鸣在他耳边说,没有说“你要吃草莓吗?”而是直接说了“我爱你”。
“我也爱你,爱的要命。”张若禹抱着自己的男人,感觉到脖子里灌进了两行热泪,“小哭包,我放假了就去看你。”
火车徐徐开动,展一鸣脸上泪痕犹在。这是第一次,张若禹在离别的时候,有如此牵挂的心。
“离别真的好痛。”张若禹跟魏莱说。
“小乖乖,你们这是小别胜新婚,啥时候你等到真的离婚,你试试。”魏莱在开会的档口,给张若禹发了一条信息。
魏莱现在是真的忙,自从分手之后,就拿事业做填补,简直成了另一个灭绝师太,两个人也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可以抽出一天时间来见面,见面的过程中,魏莱总是聊着聊着就拿起电脑开始工作,让两个人谈话的兴味顿时减淡。
“你真的不打算再找个对象了吗?”张若禹问。
“我工作还忙不过来呢,”魏莱总是无所谓地说,但眼底深藏着的悲哀却总是藏不住。
“你不用跟我掖着藏着。”张若禹说。
“我不是藏着,我只是在克服。我总不能像祥林嫂那样吧,见谁都说我失去了一个男人吧?”魏莱很显然是想通了这件事情。
在火车站,张若禹还顺便接到了前来报道的王强。
“张老师――”王强大包小包,后面跟着他的父母。
“别叫我张老师了,我现在不是你老师了,”张若禹说,“一鸣刚走,你们错过了。”
“哎,这可真的是,你们要开启相思之苦了。”王强说着,招呼着爸妈,跟着走。
“没想到你还让你爸妈送?我以为你是个独立的大小伙子了呢!”张若禹取笑他。
“哎呀,他们忙碌了一场,想要荣耀两天。这不,我们学校开学还有几天,我提前过来,带他们到北京玩一玩,耍一耍嘛~”王强脸上露出一点羞涩的神情。
张若禹把王强送到学校,在学校附近把王强父母定好了酒店,请他们吃了个饭,老两口非要抢着买单,在桌子上又灌张若禹酒,非得感谢他的帮忙。张若禹连忙摆手拒绝,好说歹说,被灌了几杯酒。
晚上回到宿舍,张若禹推开屋门,里面漆黑一片。往常,这时候,屋子里灯火通明,展一鸣的存在会给屋子带来温暖和人气。他一个人开了灯,孤单的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展一鸣的画面,有时候,展一鸣用淘换来的二手电饭锅做黑暗料理,有时候,展一鸣在那里拍视频,说要努力成为一个短视频达人,有时候,展一鸣心情不好,过来蹭蹭自己,两个人紧紧拥抱,听着音乐,学电影里的样子,两个人在那里跳舞,也不知道跳得对不对。
睁开眼睛,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还留有展一鸣的影子。床上,到处都是两个人相爱的影子,沙发上,展一鸣总是坐在那里看小说,阳台上,挂着展一鸣刚洗完的内裤。闭上眼睛,展一鸣亲吻过他,拥抱过他,也征服过他……张若禹尤其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两个人洗得香香的,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干,无论是自己趴在对方身上,还是对方趴在自己身上,那种安全感,是这个世界不曾给予的。
“你到哪里了?”张若禹问展一鸣,展一鸣坐的是慢车,大概正在卧铺上睡觉呢吧。
“不知道,大概在内蒙古吧。”展一鸣回。
“我想你了。”张若禹发给展一鸣这四个字,好像想比爱此时此刻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麻蛋,老子一路想你,一路哭。”展一鸣回,然后拍了一张哭红双眼的照片过来。
“太丢人了,想老公想哭了,你说我是不是头一个。”展一鸣问。
“那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也哭来着。”张若禹只好老实交代,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里面漆黑一片的当下,他膝盖一软,眼眶一酸,摊在床上,眼泪就下来了。
而展一鸣呢?他从坐上火车,就钻到了上铺,一个人躺下来,开始掉眼泪。本来,他还挺不满意抢到的票是上铺的,但是从他的眼泪来看,这波明显是赚到了,要是他在下铺掉眼泪,哭成这样,还不得被强烈围观啊?
但是他也震惊于自己对离别的不舍,怎么就好好的,就哭成这样了呢?心怎么就那么痛呢?又不是生离死别,明明说好的,大大方方地说再见,大大方方地再相见,怎么这个眼泪就不听话了呢?怎么回事,还决堤了呢?
展一鸣觉得自己不争气,可是随着火车西行,窗外的景色替换成荒漠和隔壁,还有一座一座连绵不绝的大山,一个接一个而来的洞呼啸而过的时候,展一鸣的眼泪还是仍不住夺眶而出。
他总觉得,这个火车,把自己和张若禹越拉越远了。
本质上,展一鸣知道,自己是惧怕这个世界的。在遇见张若禹之前,展一鸣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孩子,被人归类为差生,归类为坏孩子,是他的死缠烂打,非得强迫张若禹来找他,死皮赖脸地住进张若禹的宿舍,也是张若禹的心地善良,没有像别人那样对待自己,而是一次次原谅他,把他从那个被定义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而现在,展一鸣独自上路,他要去成年的世界里,他的内心是颤抖的。他本应该对这一切,都充满渴望,但恐惧却是他怎么也赶不走的一个东西。
火车走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T175次列车停靠在了L城。L大的迎新点,就在火车站出口的广场上,展一鸣背着一个简单的包,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他走到迎新点,一个大学生模样打扮的人,身穿L大的T恤衫,带着L大的文化冒。
“行吧,L大,也是大学。”被指引着,展一鸣上了车,先被转运到学校本部,然后又坐了另一辆大巴,直接往分校而来,分校不是在L城,而是在乡下,校车大概行驶了40分钟才到。
展一鸣昨天晚上掉了一夜眼泪,后来枕头完全湿了,他根本没睡着,这会儿困得严重,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张若禹一直觉得,像展一鸣这种宝藏,也就是自己遇到的早,如果让他踏入社会,在那狼多肉少的地方,自己定是连汤都喝不到。
展一鸣反驳说:“那不一定,我眼瞎,偏偏喜欢你这一卦的。”
但事实证明,张若禹的担心是有实际经验的。
展一鸣坐在那里睡觉,但是关于他的睡觉的姿态,就被拍了下来。学姐们争相传颂,大家纷纷都问:“那个白皮冷面的帅哥是谁?”这个帖子在学校的论坛上,被顶到了第一条。展一鸣可以说是未入学,人先火。大家都指望着他能有某方面的才华,大家指望着在迎新晚会上见到他表演才艺。
展一鸣对这些一无所知,当他终于下了车之后,找到自己所在的学院,闹哄哄地跟着一群人排队报名,报完名被学长带着去宿舍,然后又去排队做入学体检,买被褥,铺床叠被。那位学长叫肖雄,别看名字非常威武,本身却是一个非常清秀害羞的人,他一手包办了展一鸣的入学事宜。
“谢谢学长,”展一鸣连连道谢的时候,却忍不住心想,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张若禹的活儿。对,如果父亲没有篡改他的志愿,那他此时此刻就应该在北京的C大,张若禹肯定正在帮他整理这些东西。
“那个啥,学弟,”展一鸣出神的时候,很喜欢盯着别人看,虽然他不知道他在看别人,但是这目光落在别人身上,就会显得很难受,所以肖雄打断了他,“这里基本上就弄好了,待会儿你们宿舍的同学陆续都来了,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学校有三个食堂,还有一个市场,所有的吃喝基本上在这里都可以完成。肖雄非要请展一鸣吃饭,展一鸣推脱不过,只得答应。肖雄的话很多,不停地介绍哪家的饭菜好吃,哪家的老板娘比较辣,学校的哪个澡堂子有变态出没,洗澡一定要注意之类的话题。展一鸣听得心不在焉,吃得无精打采。
这时候,张若禹打了个电话过来。
“展一鸣同学,你的大学生活还好吗?”张若禹在那边尽量装出一副愉悦的样子。
“今天在办理入学了,学长很照顾我,这会儿学长正请我吃饭呢。”展一鸣的笑容就是在那一瞬间绽放开的,对爱的人,藏也藏不住的那种笑,让他的气质一下子,从一个冷酷帅哥变成了痴汉傻呆。
“哦,那你去吃饭吧。”张若禹哦了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