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房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地推开,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又反弹回去,周亮急冲冲地大步走出来。
秦深怀抱着吴之隐,附耳轻语,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
周亮愣了一下,放慢脚步,低头咳嗽一声。
秦深背对着他,像没听到一样,依然一手护着怀里的人,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周亮走过去,站在秦深身后,深吸一口气,“秦总,现在情况是这样......”
秦深头微微垂侧,余光扫到周亮,松开吴之隐,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你就在这里等着,别动。”
吴之隐浓眉紧锁,稍稍后退,“我在这儿等着做什么?”接着看了一眼周亮,“我姐在里面干嘛?现在怎么弄?你让她自己打110没?”
秦深冲周亮使了个眼色,周亮会意,“我先跟小秦总说点事,你先等一会儿?”
“这我姐的事,你应该先跟我说。”吴之隐边说边抬脚往屋里走。
“哎――”周亮伸手拦住他,“你先等等,等一下,真的,别进去。”
秦深腮骨紧了紧,脸侧的肌肉明显地凸起,眼底不带温度地盯着他们。
吴之隐不耐烦地打开周亮的手,继续往前冲。
周亮刚伸手准备从后面抓住吴之隐,秦深扬扬下巴,“让他去吧。”
吴之隐一口气提起来,往昏暗的窗口看了一眼,问周亮,“我姐是不是也出事了?”
周亮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小辛,你打个120吧,我来打110。”
“我TM打个毛线,我就是120。”吴之隐大步踏上小楼前的楼梯,一把推开房门,一股比刚才更为浓腥的鲜血味道扑了过来。
屋里已经被桃子姐收拾干净了,一把拖布斜靠在墙边,木头拖把被磨地光滑发亮,白色的墩布染地艳红,地上的那摊血迹已经被擦地干干净净。
王永没有挂在床边,而是平躺在枕头上,脸上的血液被擦干净了。
他身边躺着桃子姐,侧向着他,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
桃子姐眼睛闭着,脸比纸还白,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血洞,还在往外汩汩地涌着血,整张床被血浸透,血在桃子姐和她老公的身下流淌,顺着床沿往下滴,染红了四个床角。
地上干干净净,床上一片血海。
吴之隐呆立在床前,连去翻看桃子姐眼睑、检查她心跳的勇气都没了。
这就是秦深的安慰着拥抱他的原因。秦深早就知道桃子姐想要做什么,但他却听之任之。
吴之隐使劲地按着自己的额角,一直按到自己有了痛的感觉才转身,垂眼看到床头柜的一张信笺,上面有两行娟秀的黑字:我没有办法面对小风,我不配当他的妈妈,我杀了他的爸爸,我让他变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我对不起他。
永远不要告诉小风这件事。
我的身后事全都交给李辛。
薄薄的一张纸,桃子姐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三句话。
吴之隐拿起遗书,认真地把它叠成一个小方块,放进卫衣口袋里,低着头往外走,缓慢地走下台阶,走到秦深和周亮跟前,平静地开口,“周亮你打了急救电话没?”
“我......还没有。”周亮这才掏出手机,手指开始点着屏幕。
“打完120再打个110,这两个电话要一起打。”吴之隐说。
“好。”周亮掀起眼皮看了吴之隐一眼,把手机靠在耳边。
“秦深你过来一下。”吴之隐没看秦深,径直转身走到墙边。
秦深跟在吴之隐身后,疑惑地看着他清瘦镇定的背影。
站在墙边,吴之隐转身,俊俏的长眉紧紧拧在一起,浓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夜幕黑云低压,遮住了月亮,也遮住了秦深和吴之隐眼里的各不相同的神色。
“秦深,你刚才为什么不拦住她?”吴之隐问。
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滚了两下,秦深没有说话。
“你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阻止她很难吗?”吴之隐双手紧紧地攥成拳,插在卫衣兜里,“你们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阻止她?”秦深对视着吴之隐的眼睛。
秦深告诉过桃子姐,她可以回到异界,让她等着。在他的概念里,这就叫阻止,给她一个希望,她可以靠着这个希望活下去。
至于最终的选择那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她承受了她愿意承受的东西,秦深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这与吴之隐认为的阻止截然不同。只有桃子姐活下来,才叫阻止了。
就像吴医生见过的那些被病痛折磨地已经没有了求生欲望的病人,他仍然会努力地说服病人和家属,接受治疗接受手术,告诉他们再坚持一次,告诉他们要相信奇迹。
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人没了,所有的可能性就都没了。
“行,”吴之隐咬着嘴唇点头,“我知道你们不在乎......”看到秦深凝重的脸,吴之隐咽下了后面的话。
我知道你们妖不在乎,你们可以活很长很长的时间,你们体会不到生命的短暂和宝贵。
这句话吴之隐没说完,他忽然想到在书里异界最终被灭,秦深活着的时间并不长。于是善良地闭了嘴。
“算了,不说了。”吴之隐声音平稳下来,“等120来开死亡证明,接下来这边的事按部就班地处理吧。”
说完低垂着头,走到院子侧面,一屁股坐在了小花坛上。
秦深眉梢一动,吴之隐的反应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跟着走了过去,站在花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