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绿鬓 - 枕寒流 - 青陆晼晚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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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绿鬓

陈以蘅很快就收到了陆南台的邀约,但最近陈以琬与贺宣要来一趟白门,又有杂务,因此一时走不开。他便去信将情形告知陆南台,向其一一讲明,又正告他说,待此间事了,一定登门。

陆南台再来信时,辞气很谦和地告诉他,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必将它放在心上,既然家中有事,还应当紧着正经事要紧云云。

陈以蘅对陆南台这样的善解人意十分感念,几乎忍不住要立即赴往姑苏,去见他一面。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不住好笑,知道这个念头,终归是只能想想便罢了。

他时常想着,陆南台于他就好似镜花水月,纵然花月主动上前屈就于他,却究竟隔着一层细纱一般,他伸手出去,只能摸到冰凉的锦绣。

陈以琬于归一年有余,仍旧没有身孕,这次回白门,就轻装简从,叫贺宣开车,一路且玩且走,他们夫妻两个在一个傍晚才到了陈公馆。

其时陈以蘅刚刚回家,出门将陈以琬夫妇接了进去,道:“你们来得倒巧,要是再早一点,就要等在外面了。”

陈以琬微微一笑,玩笑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先出去逛逛?要是哥哥不在家,我就跟贺宣到别处去玩,到了晚上再回来,只当这里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陈以蘅忍不住也笑,温和道:“看来贺宣待你很好,纵得你比未出阁的时候越发不像样子。”

陈以琬闻言,没有立刻答话。陈以蘅见她先是面上一白,继而垂首搅弄着衣带,却不言语。他在陈以琬的对面瞧得真切,心下一沉,立刻看了一眼贺宣,见贺宣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心知陈以琬与贺宣大约出了问题,但他不好私下询问妹妹,便在次日一早,给方致拨了电话过去,使他叫夫人沈宝黎来陪一陪陈以琬。

沈宝黎与陈以琬在明京时就曾往来过,还是同一间课堂上的同学,时常在一处说一些女孩子的话题,一来二去,算是有些友谊,因此方致只将这话题向她一提,沈宝黎便应了。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在沈宝黎预备出门见陈以琬的时候,方成烟笑嘻嘻地从二楼探出头来,道:“黎黎出门怎么不叫上我,我也要与你同去。”

沈宝黎听见女孩子清凌凌的声音,唤她“黎黎”,忍不住有一些恍惚。

方成烟自从偶然听见一次方致叫沈宝黎作“黎黎”,便有样学样,也这么称呼她。起初沈宝黎觉得怪模怪样,很不相宜,但方成烟却不觉有异,叫起来亲热而朦胧,仿佛在隔着花鸟唤情人。沈宝黎生性软弱,被方成烟这么一闹,竟也依了她。

方致出于对陈以蘅的友谊,在方成烟出门之后,给他拨了电话,忍着笑说:“七妹妹出去了,跟黎黎一起。”

陈以蘅闻言,意料之中地沉默了一下,问他:“你那个妹妹平常怎样,总不至待谁都像上次一样。”

方致想了想,笑道:“这个自然。只是我先将这事告诉你,万一出了事,你可别怪我。”

陈以蘅失笑:“我却不信有这么严重,既然她是陪着你夫人一起的,总不至于她们两个人都这样。”

这话倒是不假,方致对沈宝黎的性情再清楚也没有了,想着若是方成烟再像上一次那样失礼,还有沈宝黎在侧,总不会出了什么大乱子,但他想起沈宝黎的性子,又觉得这个指望实在不牢靠,但姑嫂二人已经出了门,再担忧也无济于事,遂挂了电话出门去。

方成烟在车上,依依向沈宝黎靠了过去,细长的手指不老实地掐了掐她圆润柔软的耳垂,薄唇凑到近前,吐气如兰,叫沈宝黎复又有些恍惚,仿佛坐在身边的不是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而是曾经那个叫她魂牵梦萦的“姐姐”。

其实还是有不同的。方成烟不如“姐姐”美丽,也不是悒悒的眉眼,但她们仿佛都无所不能。沈宝黎嫁为人妇,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小女孩了,知道这世间没有谁无所不能,“姐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倘若此时还有谁能让她有这种错觉……她默默地想,大抵是这个人的行为比之“姐姐”,要更高明一些。

方成烟见沈宝黎不作声,不满意地在她耳畔吹了口气,闷声笑道:“黎黎真不好相交。我就在你旁边,你还出神出得这样厉害,白费我今日为了与你出来,特意换的衣裳了。”

原本温热的口气,在经了一小段冰凉的空气之后,就变成了湿冷的气息。沈宝黎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忍不住有些颤栗,忽然从对往事的追忆中醒来,无奈地推了推方成烟――她距自己委实过于近了。

沈宝黎几乎不敢去看前面开车的司机,嗫嚅道:“七妹……”

“烟烟。”方成烟打断了她的话,如她所愿地往后退了退,笑眯眯地,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地命令,“我从前的女友就是这么叫我的。黎黎,你也这样叫我。”

方成烟行动好似海妖,沈宝黎被她的语气所迷惑,下意识地张口要依了她唤她“烟烟”,但随即意识到了不妥,蓦然又闭上了。

方成烟也不着急,甚至并不失望,且全然当司机不存在一样,靠在后座上,一半的脸藏在靠垫里,只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叫啊,黎黎。我在香江的时候,就都是这样的,听起来还亲热。不像这里,七妹妹,难不成你还有个八妹妹九妹妹么?我只知道货物要编号以便于分装卖出,原来人也要编号的,离了这个号,就泯然众人矣,跟任何一个姐姐妹妹都没什么区别了。”

沈宝黎没去过香江,不知道方成烟说的是真的,还是她随口编出来逗她的,但觉得这委实是歪理,可却一时想不出辩驳的理由。此刻她被方成烟那只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仿佛一切拒绝都是不合理的。过了片刻,她鬼使神差地赞同了方成烟的说法,开口唤道:“烟烟。”

方成烟怡然微笑:“这才好呢。除了我,你再也不会这样叫别人了,是不?”

沈宝黎点了点头。

方成烟复又凑到她的身边,轻悄地问:“曾意阑,嗯……你是怎么叫曾意阑的?”

“曾意阑”三个字一出口,沈宝黎蓦地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方成烟,看起了像是受了惊吓。

方成烟浑然不觉,道:“我猜你虽然爱她,对她不会像对我一样客气,却也不会叫她阑阑。啧啧,看起来我还占了便宜。”

沈宝黎果然像是被占了便宜的女人,苍白着面孔,像要盯死方成烟一样,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方成烟终于被她盯得发毛,笑着举了举手,起身往后坐了坐,离开了她腻腻的香甜气息,也离开了她嫩白的脖颈。这时候,女孩子绯红的眼尾一挑,眸子里透露出一点稻田的水光,漂亮的眼珠大类饰品店里玲珑的琉璃,有机的,坚硬的,虚假的,带着死物的清丽。

沈宝黎被她眼前所见摄得几乎像是被人扼住了喉颈,她想尖叫,想哭泣,想要蜷缩成一团,不管怎样,只要不用叫她面对眼前的事就好。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人摊平了身子,木然接受来人的检阅。来人将那个旧时美人的悒悒眉眼又摆在她的眼前,提醒着她做了怎样软弱的决定。虽然沈宝黎深信即便再次回到当初,她仍旧会做同样的事,但惶恐和愧疚并不能因此减轻分毫,反倒因为她的软弱而愈发彰显出来。

方成烟正色道:“我可没有别的意思,黎黎不要多想。”

沈宝黎不能不多想:方成烟怎么知道她与曾意阑的事?是谁告诉她的?她有没有告诉别人?她会怎么看这件事?

……

在诸多问题中,末一个问题最先得到回答。方成烟原本垂死而漂亮的眼珠轻微转动了几下,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新生。

方成烟垂下眼睫,将活过来的眼珠掩去,哀声叹道:“我跟你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你抛弃了曾意阑,我却是被抛弃的那个。”

不。

沈宝黎惶惑之余,居然还有否认的本事。

不是这样的。沈宝黎想,她没有抛弃曾意阑,她只是抛弃了自己,抛弃了自己的爱,这怎么能叫做抛弃曾意阑呢?但这其实没什么要紧了,因为自从被方成烟叫破自己的过往,在惶恐过后,最先将它取代的居然是愤怒。就这样,沈宝黎心头蓦然起了绝大的怒气,将愧疚和惶恐一并抹去,她的双颊发热,嗓音清凌凌的,用宣布诰命的语气宣布道:“我不想再说这个了。”

方成烟微微一笑,果然转移了话题,问她:“黎黎,你知道言祈雪么?”

沈宝黎盯着死敌一样盯着她,没有说话。

方成烟微笑道:“她是我曾经的恋人。我追求她,跟她相爱,后来像是一个货物,被她丢弃,还要寻出许多道理,来论证她的选择没有错。”

沈宝黎不知道言祈雪,也就没有听懂方成烟的剖白,她只是想起了自己跟曾意阑的曾经,觉得方成烟字字句句都在讽刺自己,忍不住恼羞成怒。

方成烟不知道沈宝黎的心思,先时见她沉默,只以为是默认了自己的话,而今见她恼怒得无以复加,却也不惊异,只静静地望着她,道:“我已经被放弃过一次了,黎黎,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沈宝黎一腔怒火撞到了棉花上,旋即变得软而无害。她怔怔地,过了许久,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了方成烟的手。

车子驶到陈公馆,陈以琬出来迎接她们,方成烟将手抽出,透过玻璃看了陈以琬一眼,便转过脸来,向沈宝黎笑吟吟地道:“黎黎,我不认识这位陈三小姐,就不跟你进去叨扰啦,晚上我再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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