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杜书寒知道钟绾没死后,在来欧罗巴的路上其实费了力想过钟绾假死离开的理由。
事实上他并没想出来几条,其中更没有包括――他属于别人了。
但想想,那可是钟绾啊。
那么美又那么容易破碎的钟绾,一点点好放到他手上他就珍藏起来,揣在怀里小心翼翼护住的那副样子,叫杜书寒每每想起都要笑的傻气天真,到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他宁愿挺着肚子生活在异国他乡,也不愿意再对杜书寒有半点依靠里。
杜书寒无意猜测钟绾对他的感情是否有变,其中隐晦缘由他早晚查明,他只相信钟绾不会。
钟绾是多么天真又纯善的一个人,明明早就不堪忍受原本钟老二和钟岁的不公平对待,脑子和心却迂到非要杜书寒出面阻止,他还要怯生生问一句为什么。
这样的钟绾,会故意做一个局来诓杜书寒一把?
天老爷!谁会相信呢!
杜书寒和钟绾作别后,凭着杜荣写回家的几封信上地址的一点模糊记忆,操着口相当不熟练的洋文,费了很大劲,艰难的找到了他大哥杜荣的家。
恰巧只有杜荣在家,安吉利亚不在,杜荣许多年没回国了,见到杜书寒到访很惊喜,忙把他迎进屋:“怎么突然来了?”
杜书寒两手空空,不像是有意来做客的,说:“有点事,就来了。哥,我在你这儿住几天成吗?”
杜荣在欧罗巴也是做生意,日子很宽裕,更投了大把的钱在他妻子的研究事业上,凑巧的是安吉利亚和他们三姑研究的是同一样学问,只是那学问实在太高深,多少钞票捆成板车运进去,瞬间就能全烧成灰,烟儿都没冒一下。
这么多年姑甥两个顶着头比拼钻研,却并没什么大成果。
弟弟要来住,大哥当然无不肯的,使唤了佣人去给杜书寒收拾屋子。
杜荣还是问:“就你自己来了?弟妹呢?我看见你们在报纸上登的那张照片之后,高兴的不行!你大嫂还乐的有了新思路,研究也进展不少呢!”
研究、实验、思路……
这是杜书寒现在最不愿意听的东西,有关他三姑和大嫂做的事情,他知道,但他从没想过阻挠。其实只要不伤天害理,不碍着他在乎的人,谁爱搞什么高深事业便搞去吧!
他是个俗人,心头一块肉放了钟绾,其余地方装了杜家,揣摩不通高深莫测的大学问,只要和和美美过他的安生日子。
乃至他第一回发现钟绾其实是个能生的之后,想的也是高兴事儿。
可现在,他顶顶在乎和看重的钟绾,像块了不得的大肥肉似的,叫一个又一个的人盯上,宪兵洋人想要他,血脉亲属也想要他,杜书寒没发觉群狼环伺,叫钟绾怕了这些人,耗了半条命逃出来,连带着,就也怕了杜书寒。
他怨恨杜书寒的这逻辑其实说不通,但实在有理。
只要呆在杜书寒身边,钟绾就会是最美味的饵,兹要他还敢明晃晃的站在杜书寒身边,就能钓到一帮泯了良心的科学家,打着造福社会的幌子,光明正大的当刽子手!
“钟绾谁也不欠。”
钟老夫人的话还在他耳边,杜书寒明白,作为母亲,她应当是亲眼见过了钟绾的低沉和失落,所以根本没有怀疑他们的感情,但是会担忧钟绾的安全,如果杜书寒解决不了所有问题,那么钟老夫人就是最有权力彻底割断他们爱情的法官。
老夫人一生辗转万里,心境几经浮沉后,如今几乎一眼就能看透世事。
钟绾和杜书寒的结局终将是走在一起,钟绾没拥有过的爱叫杜书寒第一个填满,他对他的意义那么重大,小辈人的事,由小辈人解决,钟老夫人对杜书寒说的话,不过是点拨。
他懂,那很好,他不懂,便慢慢琢磨。
反正钟绾和秦祯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只要杜书寒不在意这份压迫,钟绾时间也多。
面对大哥的问题,杜书寒想起的却是杜嘉容对钟绾的执念,所以他不敢告诉杜荣有关钟绾的事情,因为安吉利亚也可能会是钟绾的威胁,他不能不小心,“出了点事,他没来,就我自己,嫂子呢?”
杜荣当然听出了杜书寒刻意转移话题的意思,但弟弟刚到,他也没再追问,给杜书寒倒了水,喜滋滋地讲:“去医院了!你大嫂的一个实验好歹有了成效,病人送到医院里去了,就刚才,一个电话就给叫走了,和你前后脚。”
上午刚和钟绾在医院分开,杜书寒格外在意,把杯子放下,多问了一句:“什么实验啊,要到医院里做?大嫂不是研究员吗?”况且病人送进医院,是值得开心的事儿吗?
见识过杜嘉宗和“钟绾”的死状之后,杜书寒是实在厌恶医院。
“是他的一个病人,挺稀罕的,”安吉利亚的研究有了转机,弟弟又来看他,在杜荣看来是双喜临门,他高兴坏了,话语间都掩不住喜色,“是个能生的男人!还是中国人呐!你大嫂弄的东西你也知道,正缺这么一例,他今上午上班的时候还刚见过,现在就……”
杜书寒正听着,一失手打翻了茶碗,滚烫的茶水泡了杜书寒的裤脚,吓了杜荣一跳,大喊了一声让佣人来擦,拉着杜书寒站起来躲开那一滩从桌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的热水,问他:“你怎么了?”
杜书寒怔愣着摇了摇头,不会,不会这么巧……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欧罗巴医生不止万数,钟绾怎么会偏偏撞进安吉利亚在的医院呢?
他在医院里那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去,又怎么会刚在上午见了杜书寒,下午就出了事?
杜书寒心里觉得不应该有如此巧宗,可冥冥中,腿却被谁推着动了似的,没听见杜荣在后头喊他,就已经跑出屋门,沿着他上午来时的原路,朝着医院又去了。
……
…………
钟绾在家里昏倒在地,身下血泊一湾,秦祯马上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反应快,马上打横抱起钟绾往门外冲,要赶紧去医院,半刻耽误都不得了。
云彩却被吓傻了,扶着沙发靠背盯着那滩血看,红艳艳的,剜的她眼睛疼,还是秦祯在门外大吼了一声:“云彩!走啊!”
云彩反应过来,白着脸软着腿,匆匆跑出去。
同样被吓傻了的钟岁留在原地,脸上刚被扇巴掌的地方麻酥酥的,叫他的心狂跳不止。
钟绾他这是……了?
乖乖老天爷!
这,这太荒诞了,男人能生便罢了,他在北平那间小院子里见的够多了,合着这还能流产?钟岁使劲晃了晃头才能把视线聚焦,听见秦祯一声吼才从楼上下来的钟家二老瞧见楼梯口的一滩血,双双白了脸,相携着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