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小太太 - 吴三一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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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杜荣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公平。

他是精明市侩远胜于杜书寒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洋人地界周旋多年仍能站稳脚跟。

北平那个杜家,在杜嘉容看来是裹着腐臭淤泥沉沦向下的地方,在钟绾看来是能吃人的恐怖庭院,在杜书寒看来是得靠他稳住的家。但在长居欧罗巴的杜荣眼里,那不过是某日返乡的落脚地,有个宅子摆在那里当然很好,若是遭什么变故没了,也实在碍不着他什么事儿。

那里的人确实是亲人,可掰着指头数,真和杜大爷有血价关系的也左不过十几个,剩下的人生生死死,远比不上博安吉利亚一笑来的重要。

有得见金发碧眼的美人倾城一笑的心动和满足,“牺牲”些良心也值得。

况且他是商人,起初倒卖洋货烟草发家的时候,也没人提醒过他还得注意劳什子良心。

杜荣听到杜书寒论及劳什子公平,竟然笑呛了,他完全没想到一直呆在那个糟烂的杜家,杜书寒竟然还这么天真又纯善。

杜荣和杜书寒两兄弟谁也不能说服谁,不过倒没有再争论了,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爱人,他们谁也驳不倒谁。

安吉利亚从医院打电话回来说已经下班,晚上想吃牡蛎,他父亲也要去家里吃饭,让杜荣着手准备。

杜荣撂下听筒,兄弟两个面对面无言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杜书寒说:“留下吃饭吧,上回你那么呲了你嫂子一顿,没道理。洋人虽然不在乎这个,但你还是得有个赔礼。”

杜书寒和秦祯白天出去接触到的一些事情和安吉利亚也有牵扯,在事情查明白之前杜书寒并不想白认这个洋鬼子大嫂,所以拒绝了,“我还是回去,不然钟绾睡不着觉。”

这腻乎的样子简直要让杜荣笑出声来。

一个平平无奇的服务生,身世坎坷,充其量是长得好看了些,还是个能生的,说到底其实配不上杜书寒,不晓得到底有什么本事下了什么迷药,让他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还一时半刻也丢不开手。

可见杜书寒眼光确实是不如他的,他媳妇虽然是洋人,但的确是实打实的贵门公子。他老丈人是政府要员,现在退休了在家养老,洋人也讲究送礼通气儿,求他办事的人往往要把家门门槛都踏平,安吉利亚又是有大学问的学者,在医院也是能当一把手的好医生。

比那个钟绾,还有钟绾那一帮子不讲礼数的家人,什么姐姐哥哥,都好上太多了。

所以杜荣也没真情实意地留他,刚吵完一架,说不生气也是假的。

杜书寒没再多坐,起身要走,临出门时杜荣的洋老丈人也到了,花白头发的老头子,脸上表情带着一股子傲慢,见到杜书寒似乎还有些惊讶,张嘴就是用腔调奇怪又瞧不起人的中文问杜荣:“这是你弟弟?”

杜荣接了他手里的手杖,点头,他说的倒又是洋文了:“是,来找我的,安吉拉也告诉您了吗?”

“他都几天没回家了?你也不关心吗?我不问,都不知道……”老先生看了一眼杜书寒,随即撇开眼睛,他近年来实在见了太多中国人,杜书寒的长相轮廓在东方人里算得上比较深邃了,但落在老查理眼里还是副寡淡的穷酸样,“你弟弟还不走吗?”

颠倒过来互相拽着洋腔说话的丈婿两个可笑,虽然是长辈,但对客人这么轻慢的老洋鬼子也可笑,站在院子里迎风说话的场面更可笑,呆在这么一家人身边潜移默化的,难怪杜荣也不像杜书寒记忆中的那个持重又稳妥的大哥了。

杜书寒极有礼貌的一欠身,向杜荣和老查理道了别,留下一声嗤笑,离开了这个洋人的院子。

天色渐晚,晚霞又痛痛快快地烧了半边天,杜书寒往钟绾家里赶,心里倏然一痛。

元元大约就是这个时辰没的。

也不知是怎么,钟绾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就腰疼的厉害,一开始只是面无表情地躺着,到疼的躺不住了才偎进杜书寒怀里,一言不发,要杜书寒猜他是哪里痛、怎么痛。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里,他也要把睡在旁边房间的杜书寒闹醒,边听杜书寒说爱他喜欢他的甜蜜话,边昏沉的打瞌睡,最后是怎么被杜书寒又抱回房里的也都不知道。

没了元元之后钟绾真是变了许多。

可真再论起什么具体的,杜书寒又说不清。钟绾从来不提分开的那段日子,像忘了似的,让杜书寒呆在他身边,两个人似乎也在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可每次难受时都先忍着,到忍不了的极限才愿意要杜书寒的安抚,这叫杜书寒无法无动于衷。

他挂心钟绾还会难为他手上的伤,觉着汽车走的实在慢,催了司机一遍又一遍,才想起来这是远洋外的欧罗巴,没人听得懂他的中国话。

司机对他叽里咕噜的声音竟然没表示什么疑惑,他载人拉客许多年,初来欧罗巴语言不通的外乡人见的多了,乐得载这种客人,他偷偷绕路绕路也方便,可以多坑几个子儿的车费。

到钟家洋楼后杜书寒付车费,仍按去时同样的价钱付了钞票,司机没想到这人有这么硬气,自认倒霉,嘟囔了几句脏话扬长而去。

这时候杜书寒又感受到听不懂洋文的好处了。

他进了屋,钟家二老加上云彩秦祯正在吃饭,钟绾不在,也许杜书寒走了之后他根本没有下楼。

杜荣下午刚来那么闹过一番,云彩现在看杜书寒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回来干什么?找你亲哥去住得了呗。”

杜书寒习惯了云彩对他的冷嘲热讽,向钟家二老问了好,又和秦祯短暂的碰了一下视线,两人心领神会,互相点了点头,杜书寒才又对云彩说:“绾绾呢?他吃饭了吗?”

“没有,”秦祯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往碗里夹钟绾最近稍喜欢一些的几道菜,又和一盅汤一碗米饭一起放到托盘上,“你走了之后他没下来过,钟昀上去看了一眼,还在睡,现在应该醒了,你去看看吧。”

杜书寒从秦祯手里接过东西,“嗯”了一句,“那我上去看看。”

他上楼了,云彩戳着碗里的饭嘟囔秦祯:“你倒是让他也吃两口啊,显得我们不让他吃饭似的……”

钟老夫人瞧着端上去的菜是哪怕在钟绾最能吃的时候也吃不完的量,深觉秦祯办事的妥帖,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但秦祯云彩之间好像并没什么特别似的。

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莫强求。

杜书寒上了楼,钟绾果然裹着被子团在床上,背朝着门杜书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醒着,但锁芯只咔哒一声脆响,再就是轻若无闻的脚步声了。

钟绾像是受伤的某种小动物一样,靠着睡眠来疗伤,往往是吃完了就睡,睡醒了又被杜书寒逼着吃,反反复复的一天一天,渐渐养起来一点气色。

这大约也是钟家二老没有赶杜书寒走的原因之一。

钟绾的确是想让杜书寒在的。

钟绾并不困,杜书寒走后他没事做才浅浅地眯了一会儿,现在杜书寒进屋来,坐到床上布料摩擦的声音也能把他吵醒。

他睡的迷迷糊糊,刚醒来却也昏沉,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没有伤也没有痛,甜蜜蜜又无忧虑,那样好的日子仿佛永远也过不完。

他眼里心里全是刚到杜家,刚喜欢上杜书寒,刚结婚,刚塌下心的那时候,梦境错落间他也认回了父母姐姐,交了好朋友,甚至进了学校念书。白鸽掠过屋顶,他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发现自己其实是老师,而学生是他的元元……

他所爱的人和事都在荒诞的梦里重新规划完毕,竟然叫他不知不觉的流下泪来,恍惚间有人搂起他的背,有温热嘴唇轻柔吮去他的泪,而后他的额头被抵住,那人说:“怎么梦里也要哭啊,起来吃饭好不好?”

钟绾醒过来,红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杜书寒,哽着嗓子:“我梦见你了……”

杜书寒倚在床头,钟绾半躺在他臂弯里,他把钟绾往里抱了抱,亲他的头发,“是吗?梦见什么了?”

“忘记了,但是是很好,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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