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问爸妈、昀姐好。
离开欧罗巴一月稍多,盼家里一切都好。
北平这边,杜鲋苄商政两圈,牵扯许多精力,并没有多少时间和我相处。
我于杜家早起先便可有可无,幸得何家哥哥照拂,这次回来我已经细细谢过。
现今那个宅子更不需要我,昀姐留在北平的小院子恰合小住,院里我新栽了菊花,葱葱郁郁,很好看。
秦祯哥见我安然无恙,前几天已经重回迎春台扮戏登场。我去看过一回,才知道秦老板名角儿的盛名不负其传,很好听。秦祯哥的先生也赶来听他开箱,我和这位某先生见了一面,看二人相处,原来秦祯哥是已经嫁了人的。
某先生仿佛来自南方,风尘仆仆,见到秦老板时却十分开心。
我想,我平白拖累秦老板这么多时日,也耽误了他们夫妻团聚,十分愧疚,但请姐姐放心,我也一一谢过了。于礼该是我们两个来谢,但某先生十分忙碌,秦老板又讲我们亲厚,他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多说,多说了反倒麻烦,他教我这样想,会豁然许多。
他的举手之劳是说修书给某先生,请他帮杜龉部瓜鼙团,这些我也知道,但恩情远不及此,救命的恩情我永不能忘,所以还是谢了又谢。
只是秦老板见到某先生忙不见人,似乎不是很欢喜?
我不晓得,院子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有些空,有些怀念以前和姐姐住的时候。
三爷说我疯魔,那日子里我又残又病,他又疯又狠,互相见不到,不知道哪里值得怀念。
可若没有那时候的荆棘丛生,也就没有现在的杜鲇胫隅骸
还有件事须得一提。
我当初出事后,三爷曾另娶一位小姐,起初缘由杂乱纷纭,不晓得掺过几层利益,滤剩几分真心,现在他们已经和平离婚,尽可能没损了小姐名誉。
我有些愧疚,本想去向她道歉,初见面时我骗她说以后可以请她看迎春台名角儿的戏,那时候我并不认识秦老板,现在我们熟识,她却未必想见我。
因为小姐姓黄,是宪兵团的千金。
得秦老板牵线,三爷和某先生合力拔了宪兵团的根基,黄大人已然下狱,黄家举家迁出北平,不知道黄小姐日后生活如何,只能盼她平安。
她离开前留给三爷一封信,三爷默然许久,没有拆开,交给了我。
我也没有拆,和我们已经作废的结婚证压在一起收好,我们两人都得记着,我们除糟蹋过彼此之外,也曾糟蹋过别人的真心。
三爷说,其实我不用有什么愧悔,该内疚的是他,利用和辜负,是一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放任其自流成此的是他杜觯与我无关。
但我既然要和他站在一起,就该也担着这愧。
况且判黄大人下狱的庭上,我是证人,证了他串合洋人出卖政府、利用杜嘉宗十几年来买卖鸦片与人口、为换取铁路计划谋杀我等等罪名,条条死罪,黄小姐坐在庭下,眼神怨毒恨不得我真早被她父亲所杀。
如果我真的死在那天,那么家庭美满、有人疼爱的就该是她,而不是我,她眼中低微卑贱的钟绾。
我瞧着她,忽而曾想起和姐姐在办事处遇到他们两人,黄小姐眼里全是对三爷的爱慕,那时我仿佛也从三爷眼里看到了一样的东西。现在想来,也许是我看他眼睛时永远觉着脉脉含情,才觉着他对别人也有心罢。
然而悔疚在心肠,郁郁难解,我倒宁愿三爷在我假死时曾给过她些回应与抚慰,人人真心都难得珍贵,没道理她的就要被作践浪费。
只是,想起有这种可能,我也不痛快。
一点点,刮着心尖儿,酸。
除此事之外,杜家在北平的产业,沾了脏的那些铺面,除聚华外几乎全数查封,归了某先生在南方新立的政府,以作根基。
三爷笑说他早就把聚华给了何家哥哥得以保全,往后可能要跟我一路讨饭回欧罗巴,我说我是一早就过惯了苦日子的,不晓得金贵的三爷能不能受。
他说能,我不信他。
一个车船都晕的娇贵大少爷,怎么可能真风餐露宿的讨饭,况且我在北平时虽然没有攒下钱,但买两张船票还是足够。
要他风餐,我不舍得。
另,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寻到钟岁,我的养父在医院病逝,虽然信收到时丧期大约已过,但他是亲儿,爹爹去世,总要哭一哭以尽哀思。
十几年前我是如何被收养已不可考,数十年养育之恩淡薄,却不可不记,养父钟老曾给我片瓦遮身,我真心感谢,他为人子,更应如此。
我头次写信,讲话颠三倒四,叫三爷帮我修了别字才大概通顺,大概讲讲近况,好叫欧罗巴亲众安心。
盼信及送,望爸妈、昀姐安好。
评论噢……
(虽然写得很少但是钟绾不认识多少字!写成这样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