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

图书馆

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高耸的书架像沉默的巨人，投下长长的阴影。)**

楠寂瑶推着沉重的金属推车，行走在书架间的狭窄过道里。推车上堆满了等待归位的书籍，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他动作熟练地将一本本厚重的书籍按照索书号精准地插回它们应在的位置，发出轻微的“噗噗”声。黑色工装外套的袖子卷到了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左手腕骨上方，一个极小的、黑色的几何图案纹身若隐若现（是后来和江言松一时兴起去弄的）。

他刻意避开了之前那个能看到休息区的方向，选择了在更深的社科文献区工作。这里人更少，光线也更暗一些，只有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

口罩依旧严实地遮着下半张脸，狼尾短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在颈后扫出利落的弧度。耳钉在冷光下偶尔闪过一点寒芒。那双青色的眼睛隐藏在低垂的睫毛下，专注地盯着书脊上的标签，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封印在眼前这一行行冰冷的数字和字母里。

腰间的尾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软软地垂着，像个没有生命的挂件。帽檐下（心理上），那对耳朵也死死贴着，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依旧跳得有些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兽。

刚才在休息区那惊心动魄的对视，像一帧帧慢镜头，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

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

那瞬间几乎要将他伪装的冰壳击碎的熟悉感……

还有自己那狼狈不堪的垂眸躲避……

耻辱感混杂着后怕，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用力攥紧了手里一本硬壳精装书的书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平稳、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

脚步声很熟悉。

熟悉到让楠寂瑶浑身的血液瞬间再次冲向头顶！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骤然失速！

他猛地僵在原地，握着书的手停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咒！

不用回头。

不用看。

他知道是谁来了。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特有的、拒人千里的从容和冰冷，正朝着他所在的这条过道……**径直走来**！

他想立刻推着车躲开，或者钻进旁边的书架缝隙！但身体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帽檐下（心理上），那对耳朵瞬间竖得笔直，带来尖锐的刺痛感！腰间的尾巴在裤管里也疯狂炸毛，顶得工装裤布料都紧绷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停在了他身后。

楠寂瑶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书卷气的存在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背脊！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推车的姿势，低着头，死死盯着推车里一本翻开的、印满复杂公式的数学年鉴。青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收缩，像受惊的猫。口罩下的嘴唇抿得死紧，牙齿几乎要嵌进肉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寂静的过道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震耳欲聋！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作。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座无声的冰山，散发着冰冷的威压。

楠寂瑶感觉自己的后背快要被那道无形的目光灼穿了！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浸湿了内里的t恤。他握着推车把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关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

他为什么过来？

他认出什么了？

刚才在休息区……他果然还是起疑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楠寂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忍不住要夺路而逃的瞬间——

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

不是走向楠寂瑶。

而是走向了楠寂瑶推车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检索台。

楠寂瑶眼角的余光，能瞥见那只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丝冷白的手，极其精准地……**落在了检索台的触摸屏上**。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动作流畅而稳定，没有一丝多余。

然后，他极其平静地、用那清冷得如同冰泉的声音，对着空气（或者说，是对着检索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b211.5。”

“《拓扑学基础》。”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过道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他不是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