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口是心非
白玉洁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的。
她在荣恩侯府花园闲逛的时候“巧遇”了白雪洁，原本也没打算理会她的，结果白雪洁最近不知是不是哪根筋不对，竟是想出了拿她做筏子的主意，堵住她矫揉造作地表演了一番，大意是编排她利用皇后对她的偏宠各种打压庶出妹妹，又对她们的婚事横加阻拦之类的。
原本白玉洁觉得这向来聪明的三妹妹大概脑子有毛病了，直到她冷不丁转身，恰好遇到几个对她不敢苟同的世家公子，又被他们指桑骂槐地批判了一顿。
感情白雪洁是在给自己树小可怜形象吗？
大概是白三小姐平时的才女名声深入人心了，倒是真的有不少公子吃这一套，想来最近会上侯府求亲的人会增添不少。
不过白玉洁对自己被当筏子的事也并不觉得恼怒，甚至于她还真的希望白雪洁能嫁得好，毕竟三小姐嫁得好了，二小姐和大姨娘才会继续闹腾啊。
怀着这样隐秘的心思，白玉洁竟是心情越发好了几分，从花园离开的时候她的嘴角都带着几分笑意，直到她沿着来时的路走回来找到楚楚，然后听到陆韦临那句话。
说实话，若说她对楚楚的身份毫无察觉那是骗人的，她也料到了又是妻妾之争闹下的事儿，原本还打算有机会找陆韦临问个清楚，现在看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国公府……结合陆这个姓氏来看，多半是定国公府没错了。
本朝定国公也是靠军功得来的爵位，但是和承恩侯府全靠当初的老侯爷撑着不同，定国公曾经是武将世家，世代忠良，却也和历史上很多忠良之家一样，不可避免地迎来了英雄战死的悲剧。
先帝无能，却又偏疑心重，因为祖上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有能耐的武将都被他忌惮，因此先帝在位时武将一直都被从各种方面打压。
定国公历代战死不少英豪，先定国公更是先后失去了三个儿子，最小的儿子也断了一条腿。可以说，正是有定国公这样的先例，老承恩侯最终才决定将儿子养废以保全性命，定国公一家却是醒悟得太晚，老定国公接连失去儿子，承受不住打击含恨而去，唯一留下的小儿子继承了定国公爵位。
这位定国公就是陆韦临和楚楚的祖父，经历过父兄死亡，自己也落下残疾的他对战场生了恐惧之心，也变得贪生怕死起来，又唯恐子嗣不丰，因此他的妾室也不比承恩侯府的少。
他运气倒还不错，有一个嫡子三个庶子，后来嫡子庶子们也相继成亲，又各自生了几个孙辈，因此定国公府现在又人丁兴旺了起来，只是再也没有人能扛起祖先荣耀了。
换句话说，定国公虽然有着一门忠烈的名声，但毕竟大势已去，再也没人能撑起门楣。
因为只有一个嫡子，世子之位倒是毫无悬念由嫡子继承了。这位定国公世子倒是一心想要走上战场重新扛起国公府，他有些本事，也混出了点名堂，只是在一次突袭中险些被杀，是一个忠心的副将为他挡刀才活下来，为此他感恩之下将那位副将的妹妹纳入府中做了贵妾，从此世子夫人就再无宁日了。
妾是乱家之本。
看如今楚楚和陆韦临各自在什么地方就知道了，这位贵妾可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定国公世子虽然纳她入府，但心思到底还是放在正房娇妻身上的，他以为只要保证战友的亲人衣食无忧就好，怎知那贵妾心中不忿，不甘心自己生的女儿低大小姐一头，又被家中其他有心人撺掇，竟是找人把世子的嫡出女儿给拐卖了出去。
那一年楚楚才不到六岁，陆韦临已经十岁了，妹妹失踪的时候他刚好不在家，回来以后才知道妹妹不见了，而母亲却被心怀恶意的姨娘的话吓到，以为女儿惨死，从此病重下来，没多久就病故了。世子在追查之下发现竟然是贵妾在背后动了手脚，一怒之下杀了她，而他自己从此也对家中事再无心思，一头扎进战场拼命去了，不出两年也死在了战场，给定国公府再添一位英烈，却留下了三个命运各自不同的孩子。
后来那贵妾的同伙为保命说出大小姐并没有死的真相，陆韦临也是在那之后就开始漫长寻找妹妹的道路。
祖父对女孩本来就不重视，府中除了他就再没人在意妹妹的生死，那时他还没有权势，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寻找，直到三年前他在因缘际会之下加入了大内密探，又恰好在皇后宫中看到了跟在白玉洁身后的楚楚。
妹妹生得很像母亲，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也自然注意到她跟在别人身后自称“奴婢”。
堂堂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大小姐，如今竟然沦落到给人做丫鬟，那一刻陆韦临的心头却只觉得感激。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遇到了白玉洁这样的主子，他的妹妹又会有怎样的遭遇，如今知道她还活着，这些年到底也是衣食无忧地活了下来，他对白玉洁自然也是感恩戴德。看着妹妹虽是丫鬟身份却宛如千金小姐一般无忧无虑，他也没心思将妹妹卷入定国公那一团乱糟糟的事情里，因此本来也没打算开口相认。
陆佳妍正是当初那个贵妾生下的女儿，她只比楚楚小两个月，如今也是到适婚年龄了，这次是巴结了原来的定国公府二少夫人，现在已经是定国公世子夫人的二婶带她来的。其中自然不乏相看未来夫婿的意思，原本她也没注意到陆韦临，只是在找传闻中前途无限的状元，这才看到了嫡出兄长。
她是存着心思借陆韦临的光攀上状元郎的，但事情的发展却从楚楚的身世被揭露以后就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料。
不得不说，尽管白玉洁声名狼藉，嚣张跋扈的姿态尽显，但她出现的时候，一定是周围所有人瞩目的重点。
“出什么事了？都围着我家楚楚做什么？”
白玉洁有心不想让楚楚面对定国公那些糟心事，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楚楚，小姑娘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彻底弄懵了，看到自己最信赖的小姐走来，急忙躲到白玉洁身后，可怜巴巴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姐……”
“陆护卫……不对，陆大少爷，认亲的事先不着急，现在我们还是在荣恩侯府的喜宴上，耽误人家的喜事就不好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住哪，回去以后本郡主随时等你来寻亲。”
说完这段话，她拉着楚楚的手转身就离开了，留下众人对刚才发生的事儿议论纷纷。
定国公一门惨烈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现如今的世子是当初那位战死世子的庶出弟弟。若说当初原世子一家的惨案里没有这位庶弟的手笔，想来也没几个人会信，但无论如何，定国公本人给二儿子请封了世子，就已经默认不再追究当年的事。
因此尽管心怀怨恨，尽管想要恢复妹妹的地位，陆韦临心中也清楚如今的定国公府已经没有人能替他们做主了，他只有靠自己出人头地才可以保护好妹妹。
“所以……属下恳请郡主能再庇护舍妹一段日子，就让她依旧做您的婢女也好。”
寻了十年的亲妹妹，却不得不让妹子继续做别人的婢女，对陆韦临这种世家子弟来说也是分外屈辱的事情，但好在面对的是妹妹的恩人清奚郡主，他这番话说来倒也是心甘情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荣恩侯喜宴过后的第三天了，这两天他回国公府去见了祖父和那些叔叔，先预防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找上承恩侯府来。
“怎么？不是应该立刻把她带回去当大小姐吗？”
白玉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果盘里稀稀落落的几颗贡桔，对陆韦临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打趣似地问了句，陆韦临的头顿时垂得更低了。
“国公府对她来说并不是能开心的地方……”甚至还很危险。
白玉洁拿出一颗贡桔抛起来又接住，随即低头扒开皮，像是闲聊一般忽然问道：“我记得……现在的定国公世子和宫里的容妃是同母所生？”
容妃是四皇子的生母，因为容貌艳丽在宫中称著，也因此获封容妃，不过在白玉洁看来，容妃的容貌也并不如楚楚就是了。
“是的。”
“那你觉得，当年的事儿，有没有容妃的手笔？”
毕竟嫡庶有别，原世子和这庶妹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容妃生得漂亮却没有强力的娘家做后盾，会对世子之位打主意也不难猜。
陆韦临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郡主如何得知？属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还是他加入大内密探以后才知道的。
“直觉吧？”白玉洁挑眉，“你也知道，承恩侯府里也就女人多，我呢，是看着这群女人在承恩侯跟前演戏长大的，不是我吹牛，我比我爹还了解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又心高的女人。”
“郡主聪慧，属下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