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沉痛 [VIP]
“不可能!”岳小将军实难接受,梗着脖子反驳。顺势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哨兵只觉得周围空气骤然冷缩,被压的喘不过气来,顶着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跪倒在地。
“是真的。”副将撩开帘子进来,示意被岳小将军气势镇住不敢言语的哨兵出去。
语气轻而郑重:“那姓楼的不是人,将上京城的百姓还有滞留的官眷都当做了自己进阶的砝码送给了中荣和勃宁的军队。男的沦为了奴隶,女的成为了娼/妓,夫人是将门虎女,不愿受辱,又不想便宜了那帮蛮子,就领着府内的女兵与那些人拼杀了一天一夜,最终,中箭而亡。”
岳筠山只觉心中血液倒流,脑中一片空白,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一双星目流光溢彩尽失,只毫无焦距的看着面前灰尘飞舞的一小块儿地。
“少爷。”副将缓慢走近,将手放在岳小将军冷而厚重的盔甲上安抚。这消息他迟早会知道,瞒也瞒不住,不若由自己告诉他,还能掌握些分寸。便继续开口:“你母亲,她去的很快,没受什么苦。”
“我要报仇。”眼睛酸痛不已,却一滴泪也流不出。岳小将军手部青筋暴起,握紧了身旁的长剑,道。
副将眼含悲痛,注视着面前的小主人,双手抱拳,郑重许诺:“刀山火海,我必会陪您一起走。”他永远不会忘记,元帅和夫人的活命之恩。就算拼了他这条命,他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就算我要杀了那个狗皇帝吗?”开门投降的是户部尚书不错,但若不是那渝文帝昏聩至极,也得不了这样一个结果。如此一个自私自利,不拿臣下的性命当回事的狗皇帝,还要他做什么?岳小将军终于认清了事实,丢掉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副将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语言坚定,咬牙道:“无论是谁。”
……
江南仍处于梅雨季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疏通屋下的沟渠,生怕这些雨水会腐蚀了地基。
秦连生率领着队伍冒着风雨,踏着泥泞,一路北上,直往衢州而去。终于在一个乌云密布,闷热的风四处飘扬的上午,赶到了衢州西北军驻扎处。
“节哀。”秦连生在路上已经听说了上京失陷的消息,又见着满目缟素,便猜到了结果,温声安慰。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从以前的虽严肃但不失少年活泼,到现在的阴郁沉沉,如同一潭深不见底日光难以透入的池水,秦连生心中十分遗憾。
岳小将军只微微颔首,表示谢过秦连生好意,同时,微微侧身,抬手,示意秦连生进门。
自他父亲死后,除了他父亲以前的忠实部下,其他亲人都对他家避之不及。如今,上京又出了那样的事,多少豪门官眷需要祭拜,哪里走的过来?秦连生还能想起来祭拜吊唁他母亲,实属难得。
秦连生一进屋,便面容肃穆的焚香一束,轻轻插在祭坛之中。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秦连生随着岳小将军走到一间茶室休憩,颇有条理的烹了一壶茶,问。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打算?”岳小将军浑身尖刺竖起,冷笑一声回。他知道这事与秦连生无关,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头哀愤过甚,总要寻些发泄的渠道。
秦连生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岳筠山不到半年内痛失双亲,心情忧愤难以接受,他能理解。
只默默给岳筠山面前的茶盏添满茶水,才道:“我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恐怕都不能让你填平心中的悲痛。但我还是希望,你做决定前,能够考虑考虑大渝沦入敌手的百姓,不要太过冲动。”
“考虑百姓?!”岳筠山像是听到了天下极可笑之事,咧嘴笑出声,很快又有泪水随着笑痕落下。
岳小将军感受到了自己眼眶里的湿意,很快收了笑容,憋回去,继续道:“若是过去,这事不用你说。但是如今滔天之仇当前,我管不了那么多。”
秦连生倒茶的动作一顿,将茶壶放下,抬眸看向岳小将军,语气极淡:“百姓是无辜的,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所以我只想提醒你,之所以你要考虑他们,是因为你们互有所求。”
“什么意思?”岳小将军听出秦连生话中似有深意,敛了神色,追问。
“我知道,你不止想要对付中荣和勃宁两国的大军,还想要对付已经南下的渝文帝。”秦连生萘丝诓杷,咽下,滋润干燥的喉咙。
岳小将军知道秦连生向来智谋过人,半分不奇怪秦连生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故只嗤笑着回:“那又如何?”
“如今你手里剩下的西北军还有多少?有1万吗?”秦连生眼睛直视着岳筠山,反问。
当然没有!听了这话,岳筠山将眼前的茶水端起,仰头一饮而尽。秦连生提醒了自己,看来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你在想,那些早前被渝文帝以各种名目抽调走的西北军?”秦连生看岳筠山垂眸,眼中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猜出了他在想什么,直接点了出来:“你不用算了,加上也不够。”
基本上所有的西北军兵士都是被岳元帅一手调/教出来的,对岳元帅忠心不二,只要岳筠山振臂一呼,他们定会响应。但那又如何?先不说他们叛逃来衢州的损耗。大半的精锐都已死在了银定城一战中,调走后没被岳元帅在银定城之战前想办法讨回的不过都是些残兵弱将罢了。
岳小将军显然也想通了这个道理,闷声道:“那能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秦连生看面前的年轻人终于冷静了下来,淡笑着拍了拍岳小将军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若缺兵,只能从百姓里寻。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也盼着人搭救,所以,我刚刚才说,你们互有所求。”
“百姓就是军队,军队就是百姓。”这话可没有哪个圣人写在兵书中过。岳小将军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只揣摩了一会儿,便抬头看向秦连生,皮笑肉不笑道:“我早就觉着秦小财主所谋甚大,看来没有猜错。”当初自己就该早拿主意,不要轻易放过。
有这么明显吗?秦连生一噎,清了清喉咙,摆正身姿,理直气壮道:“如今岳小将军不也一样吗?我们是同道之人。”
怎么可能一样?岳小将军下意识便想回嘴,不过刹那间,便又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恨声问:“你想怎么合作?”
秦连生诧异地扭头看向岳筠山。真不愧是年轻人!适应角色如此之快。
“你带巡逻队过来了?”岳小将军半分没管秦连生的反应,只顾着自己的话头。反正这些事迟早都是要问的。
“带了。”谈起正事,秦连生很快进入状态。
“在哪儿?”岳筠山没听到有下属回禀近日有大批兵士进城,便问。
“在他们该去的地方。”秦连生习惯性话说一半留一半。
岳小将军可不惯他这臭毛病,直言道:“我不是孟泽,也不是你手下阿福、顾淼、王婉那几人。”
秦连生不解的回望过去。
“别在我面前卖关子!”岳小将军轻嗤一声,道。
秦连生一噎,如今连自己唯一的爱好也要被剥夺了吗?算了,如今岳小将军正在最不好惹的时候,自己还是避着好。秦连生心中哀叹一声,老老实实答:“我让他们分散进来的。原来种地的就过来种地。原来做小本生意的,还做小本生意。”
“原来是这样。”难怪不得他没找到人。岳小将军心头疑惑顿解,忽又感叹,这秦连生还真有点东西,迷惑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天上的密布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身上的重担,任由着云中积压已久的雨滴倾泻而下。
风刮得大,有雨丝顺着风飘落屋累。秦连生感受到雨正浸润自己的外袍,起身去关上自己那边的窗户。
“接下来要怎么做?”岳小将军对此仿佛一无所知,仍然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雨丝落到头上。就他如今的状况,哪里有心情注意外物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