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穷酸书生 张之焕是前夜最后一名见过王…… - 逃婚仵作嫁对郎 - 似鹿伊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45章 穷酸书生 张之焕是前夜最后一名见过王……

当冉霜来到穷酸书生张之焕所住的地方时,她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实在是太近了,张之焕所在的房子距离死者王武被发现的地方只有区区一墙之隔。翻过张之焕家西侧的高墙,下面便是那条充满冰雪的狭窄巷子。

冉霜在入口处停留片刻,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尸体的模样。

尸体身上的尸斑不只有静置形成,还有一些神色的部分,与其说是尸斑,倒不如说是淤青更准确一些,死者在死前定然有过‘摔倒’这个过程,只是程度轻微。

冉霜在这狗皮巷子里毕竟算是个陌生人,往来百姓说不得多看了她几眼,冉霜深吸气,赶在有人围观或搭讪之前抓住张之焕的门环敲了敲。

开门迎接的是个中年书生,身上也穿着洗得发白的褂袍,头上一丝不苟地带着书生帽,见到门外的人是个陌生女子就要关门。

“哎,等一下,张之焕。”

书生的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在被叫到名字后突然面露惊恐,双手推着木头门板,砰一声关上,门下缝隙露出两条苍白细瘦的脚腕,如果冉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书生在门内正用背脊抵着门板,生怕被她打开般。

书生总比无知无畏的莽汉好对付得多,冉霜想了想,掏出风城胥的尚书腰牌,顺着门缝顺了进去,道:“刑部尚书查案,张之焕,你要是不主动开门的话,会罪加一等哦。”

张之焕猛一哆嗦,连带着破门板也跟着颤了颤,冉霜双手抱臂,满意地看到门缝中的尚书腰牌被里面的人拿走,又过片刻,破木门打开,书生双膝跪地,将尚书腰牌高举到头顶。

“见过尚书大人。”张之焕颤颤巍巍地说。

“我不是尚书大人,只是尚书大人让我来查案而已,你站起来。”她边说边接过腰牌,重新放回怀里,迈步进门。

书生家里处处堆着精心保养的书册,虽说在刚下过雪没多久的冬天里空气极为潮湿,但今天毕竟是晴天,书生翻出不少书籍,放在干燥的木板上,正置于太阳底下晒去水分。冉霜粗略地扫视过一遍,大多是科举常考的四书五经,偶尔有一些纸册上写着同样笔迹的字,应该是张之焕自己写上去的,字迹一板一眼。虽然冉霜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以她的私心来看,书生的字比不上风城胥的漂亮。

不管怎么说,这个院子看起来比刚刚猫抓巷子里王文的院子看起来好得多,至少带着些许生活气息,也可以说是张之焕比王文富裕些许,不知平日的生计来源是何处。

张之焕站起身,垂头立于门口处,冉霜本想问书生几个问题,目光却扫到了院墙内靠在墙角的竹梯,随即忘记了自己想说的东西。这竹梯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它毕竟是竹制品,往往相当结实耐用,绝不会被人的体重轻易压垮。

而且还有一个重点是,竹梯上染着些许陈年的血迹。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场景:因为某种原因,张之焕与王武产生了些许矛盾,于是张之焕扛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王武爬上竹梯,将王武从高墙上丢了下去。王武从半空中坠到地上,因此身上出现数块淤青。王武常年卧床,那一下摔几乎摔没了王武的所有行动能力,以至于活生生冻死在雪地里。

不,不对,王武身上的淤伤没有那么严重,从这样高的高墙上摔下去的话,王武身上多半会形成相当严重的挫伤,甚至会造成骨折,那具尸体没有那么严重。

冉霜甩了甩头,将那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她转头望向畏畏缩缩的张之焕,开口说道:“为什么怕我?”说完她意识到,书生怕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尚书腰牌,不过她并未费心纠正。

书生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对四肢健全的男人施压总比对精神脆弱的王文施压容易些许,见对方不答,冉霜继续追问:“是因为你知道王武的死因?他就死在那边,”她手指高墙,“距离你现在的位置不到十尺的地方。你和他有过接触,他的死和你有关,所以你害怕衙门的人把你抓进牢里。”

张之焕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还是说,你怕的不是衙门,怕的是事情闹大,你怕闹到你那位老相好王文的耳中。”

张之焕终于不堪重负,双手捂住脸。

张之焕是前夜最后一名见过王武的人。

或者说,是王武顶着那具虚弱的身子,从猫抓巷子一路慢吞吞来到狗皮巷子中,来找张之焕。

那王武早就知道书生与王文之间的关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文早在不知多少年前便过了当嫁的年纪,如花似玉的那段岁月饱受王武这名不中用的哥哥的摧残,将大半青春耽误在了救治哥哥的路上;至于张之焕没讨到老婆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心气儿在里面,不愿随随便便讨个不顶事的媳妇,几十年后熬成黄脸婆相看两厌,而且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原因是,张之焕将自己的大半财产都拿来买了书,宁可少吃一顿饭,也不肯少读一页书,平日里过惯了清苦的日子,若是讨了大字儿不识一个的老婆,烧饭时少了点火候,也许会将书生的心血付之一炬也说不定,那书生恐怕自己的人生失了指望。

巧的是,在王武并未负伤归家之前,这二人住在对门,勤俭持家的老姑娘与书痴一般的穷书生,也算是门当户对,不知怎地阴差阳错,彼此还真就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好感混在里面。

只是在王武归家后,一切都变了。

亟待照顾相依为命的亲哥哥,断断续续治了很多年也治不好的顽疾,书生眼见着王文一天天削瘦下去,眼底的青黑也愈发浓重,书生却对此无能为力。他既拿不出足以治病的积蓄以供王文请一位高明的医生,又对医术一窍不通,对王武肚子上的血洞束手无策。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维持着几月一次的频率,拎着些许吃食去猫抓巷子找王文,男女授受不亲,书生恪守礼节,只在门口站一会儿,同王文聊上几句,然后离开那个充满重要与脓血混合味道的狭窄房间。

“我……我不是没想过,要是没有王武,她过得应该还是人过的日子,而不是苛待自己至此,只为多剩下几个铜板,给她的哥哥买药治病。”书生声音颤抖,却没有落下半滴泪水,“但若是没有王武,她许是早在几十年前便死在了襁褓之中,我……我该感激王武,我不要他死。”

案发前夜,书生的的确确是最后一名见过王武的人,王武自知时日无多,自然要来见见这名被自家妹妹心心念念许久的张之焕。书生乍见准大舅子来家,登时手足无措,好在王武此番前来,所聊的内容不过是些许家常,精神也远比平日卧床时远远一瞥时看到的好得多。

“大人,我没杀他,我真的没有。”张之焕绝望道,“我将他送到门口,他婉拒了我送他回家的请求,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我……我什么都没做。”

书生双手颤抖,似在极力克制自我环抱的冲动。冉霜盯着书生看了一会儿,决定暂时相信张之焕所说的内容,她走到墙边的竹梯旁,嫩葱似的指尖触了触竹梯上的血迹。

“那这点血迹是哪里来的?”

“……是兔子。”书生很快答,“王文她不拿我的花用,只收我送去的熟食。”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冉霜抬起头,之间雪白鸟类自天空而下,箭一般俯冲下来,目标是她的脸,冉霜吓得闭紧了眼,羽毛扑面而来,却没有半分疼痛,冉霜只觉肩膀一沉,热乎乎的白隼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冉霜见过白隼那双利爪,可以轻而易举地穿透很多东西,所以风府放着不少皮质器具,随时可以拿过绑在身上各处部位,容白隼落脚。现在她的肩膀上可什么都没有,好在白隼也没太用力,只用满是羽毛的翅膀蹭了蹭她的脸,有些痒。

她下意识地笑出声,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白隼的羽毛,鸟儿又扑棱棱飞上天际,盘旋几圈,落到门外某处,下一秒,黑衣少年风七手上擎着白隼,一把推开关不紧的破木门,请风城胥先入。

她被白隼打断了方才的思路,见风城胥进门,忙问道:“风丙呢?他怎么样?没感染吧?”

风城胥长身而立,在这满是晒得发黄的书籍的破烂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男人那双特殊的星眸在张之焕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无碍,几日便好。”男人说,“可有结果?”

暂时没有结果。冉霜将竹梯上的陈年血迹抛到脑后,从怀中摸出尚书腰牌还给风城胥,男人却看也不看,一根手指抵着腰牌,示意让她收好。

“那就回吧。”风城胥对张之焕礼貌一点头,又重新望着她,“我有事要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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