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竹闲居 第117章 打草惊蛇（上）
且说那日含烟听见了乐风与晋宁的对话，又等了几日不见晋宁与她提起这件事，越想越伤心，找到她的奶娘哭诉起来。
她的奶娘是打家里带来的，自小将她带大，听含烟说了一回，心下也跟着着急，一时拿不出主意来，便忙着出门去找自己的两个儿子商量。
含烟的这两个奶哥哥，大哥叫马波，老二叫马涛，兄弟二人一同在集市上做肉贩，托了乐家的福，承办了私塾食堂的买办，倒也挣了几个小钱，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小宅子，打中间一分为二，兄弟二人各自娶妻生子，毗邻而居。
谈不上大富，倒也小康，吃穿不愁。
马涛个性憨直，急得哇哇叫，也拿不出主意来，倒是大哥马波为人持重，听了奶娘的话，没说别的，第一句话便问：“老太太那边儿怎么说？”
“听王爷说此生只娶一人的时候，老太太就没说旁的了。”奶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抹起了眼泪，“咱们姑娘从小命苦，爹娘没得早，凑上个好姨母接了来，自来了乐家，便一心只有王爷，原以为有老太太在呢，顺理成章就能做了王妃，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女人，竟把王爷给迷得晕头转向！要将老爷留下的山地都给了她呢！如今老太太也不说话了，咱们再不帮她，难不成眼睁睁瞧着她给人算计了去么？”
“娘！您先别着急。”马波想了想，便道，“王爷要娶妻的事儿，老太太和咱们家姑娘说了没？”
“就是伤心在这儿咧。”奶娘哭道，“服侍了老太太这么久，跟自己亲娘似的，昨儿个老太太病重，姑娘可以一夜没合眼，到现在还在床头站着呢！可偏偏就是老太太，这么大的事儿，竟一个字儿也没在姑娘面前提起。”
“这种话，多说无益。”马波头脑十分清醒，他叹道，“即便老太太真的依了王爷，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王爷才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儿子。”
“照你这么说，咱们家姑娘跟了老太太这么多年了，竟一点儿情义都没有吗？”奶娘摇头。
“您老人家先别着急，细想想，如果不是老太太，咱们家姑娘能到这京城来么？家里那些个房产、田地不早都被她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叔叔抢走了？咱们到底是下人，又能说什么呢？”马波笑了笑，“便是托了老太太的福，咱们兄弟也又有一口安乐茶饭。”
“这些我都知道，可咱们姑娘那也是拿真心待的老太太呢！我也没说旁的，就是觉着老太太在这件事儿上太亏了姑娘，便是成不了了，也该给姑娘一句话不是？”奶娘抹了抹眼泪，“姑娘命苦，打小就没了爹娘，如今又在亲事儿上头遭这种罪，每日的以泪洗面，还不敢让老太太瞧见，你说说！不是我心疼她，还有谁？”
“要我说，事儿也没您老想得那么糟。”马波沉沉地道，“老太太之所以没把这事儿跟姑娘明说，也不定是您和姑娘想的那样，也有可能是老太太另有别的想法儿。”
“什么别的想法？”奶娘忙问，这句话犹如星星之火，一下便燎起了希望的大火。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马波深谙自己老娘的个性，便笑道，“您老先回去，好生安抚姑娘，让她先别多想，容我方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咱们再做打算不迟。横竖王爷不是要等老太太大好了才操办喜事儿么？还有些时间的。”
“那是。”奶娘破涕为笑，忙点头。
“只一点，您老好生记着，也把话传到给姑娘。”马波低声道，“老太太那边，万不能露出一点儿来！老太太的性子咱们都知道，让她老人家知道咱们的算计，只怕会弄巧成拙。便是在宋大妈面前，也不能露出一点儿。”
“那是。”奶娘忙又点头。
“姑娘心思窄了些，您老多安慰。”马波低声道，“也告诉姑娘，她成了王妃，于她于我们兄弟都是天大的好事儿，所以我和小涛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让她只管放宽了心在家里等着，但凡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找人通传进去的。”
娘几个说完了话，又吃了顿午饭，马涛赶着马车将奶娘送回私塾，又转回屋里，瞧见马波愁眉苦脸，便问：“大哥不是有了办法么？怎么还这样？”
“什么办法！”马波苦笑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一个小平民百姓，能做啥？不过怕他们乱了阵脚，先安抚住罢了。”
“这可糟糕了。”马涛拍拍额头道，“姑娘若是做不成王妃，那日后咱们后边的生意？”
“闭嘴！”马波瞥了他一眼，他很快安静下来，怔怔地瞅着马波。
马波摇头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说老太太到底啥意思？”马涛道，“平日里像待闺女似的对咱们姑娘，这么大的事儿竟一个字儿也不提。”
“老太太如今的想法大抵有两个。”马波道，“要么打算单另给姑娘找个好人家，要么给王爷做小。”
马涛呆了一下，喃喃地道：“要真给王爷做小，也算好。”
“好什么！”马波摇着头道，“做小和丫头没什么区别！再说了，能三两个下就搞定王爷的女人，会是什么简单货色？容得下咱们姑娘？”
马涛不敢说话了，这种事即便说了他也不明白，只是有把火在他心头上烧了起来，千万只蚂蚁在上头爬。
“这些事儿老太太自然也知道，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想就是给姑娘单另找个如意郎君。”马波盯着桌上的小酒杯，“但姑娘如今的身份有些尴尬，她虽是名门之后，但如今家里已经没人了，又是寄人篱下，家世好的未必看得上她，家世不好的还需得她接济，更帮不了咱们什么。”
“竟如此糟了？”马涛如梦初醒。
“不然呢？”马波抿了一口酒，低声道，“你今儿个往寒竹居去一趟，找玉裳打听打听，她在那里头当差，又和咱们姑娘走得近，少不得打听些有用的。”
“那玉裳早不是当年的玉裳了！”马波嗤笑道，“又恶毒又刁钻，大春儿送去的菜，她也敢打中间私吞利钱。”
“既是这样，你拿了一百两，再将那上好的腊肉带上些，说几句软话，到底姑娘还在老太太身边，她是会有所忌惮的。”马波哼了一声，“不就是贪么？我就怕她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