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高雅
第二天，陆野起床的时候，朝晖还睡得正香。陆野看着朝晖的睡颜，莫名觉得这家伙好像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没有防备过，像舒展开的小动物，浑身的绒毛都散开了。
看了一会，陆野的闹钟就响了，但在震动响起的第一声，陆野就一把掐了，然后抱着衣服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完成了穿衣这项工作。他给朝晖留了一碗挂面，打了鸡蛋，切了蘑菇丁放在里面，还有点坏心思地切了一小段韭菜就去，就差给留张字条让朝晖注意补肾了。
做完这一切，陆野把霍青连的笔记本小心地放到包里，然后前往市实验二小。
到了学校门口，陆野跟门卫打了招呼，很顺利地就进去了。
他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有点漫无目的。方才他得知丁高磊还在给孩子们上课，只能等下课了。
郎朗的读书声透过每一扇窗户中传到走廊上来，涌入陆野的耳朵。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前段时间做的那个梦，突然思考起一个问题：童年时期的朝晖，会不会也像这些孩子一样，坐在干干净净的教室里，大声读着书本上的每一个字。
陆野的脚步停在了一扇窗前，透过这扇窗户，陆野能认出讲台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正是他这次来要找的人，丁高磊。
丁高磊今年五十岁，身材略胖，尤其是突出的啤酒肚，似乎是每个中年男人都逃脱不开的体态。再看看那锃明瓦亮的脑袋和稀稀落落的几棵头发，朝晖觉得他再过几年就可以准备退休了。
丁高磊的眼睛片折射出的光线直直照到了陆野的眼里，这位老师显然发现了站在教室后窗的陆野，趁着学生们读书的空档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窗外，示意他先到办公室去等候。
陆野也不便现在就打扰人家，便抱着包走到这一层的教师办公室去了。他顺着其他老师的指引找到丁高磊的座位，很受欢迎地被搬了个板凳坐着，甚至让他略微有点不自在。
望着一办公的老中青女教师，陆野后背上隐隐渗出了冷汗。
在陆野即将被强行介绍对象的时候，下课铃响了起来。陆野长长舒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把凳子搬离了那位热情的中年女老师。
那老师也不是个傻的，看得出来陆野这帅青年并不打算与自己的侄女和外甥女相亲，干脆直接开始找别的话题。
中年女老师开口道：“话说你怎么突然来找丁老师啊，你是他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陆野想拿出自己的警察证，但在心里斟酌一二，还是这么说：“丁老师是我熟人，今天我有点急事找他，直接联系保安，就进来了。”
“哦哦，”中年女老师似乎稍微失去了一点兴趣，却补了一句，“丁老师确实熟人挺多的，他人好，人缘好。”
“是吗。”陆野悄悄把装在裤兜里的录音笔打开，把同事对丁高磊的评价录了进去。他今天要问的问题很多，信息量也会很大，需要好好记录下来，他好晚上回去整理。
“是的呀，学生们也都很喜欢他嘞！好多小孩子，一下课就跑过来，找他问问题，”中年女老师笑起来，“丁老师教语文，说话做事都文质彬彬的，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老师。”
正说话间，丁高磊走进了办公室，笑眯眯地走上来与陆野握手：“陆警……陆先生是吧，走，我们出去说。”
陆野在几秒钟内就把丁高磊近距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此人吐字清晰，为人礼貌，衣衫整洁，就连头上那几缕头发都被打理得干净顺滑，看上去确实是个讲究的文人，似乎还很温和。
二人见了面，便不在办公室这种人多的地方停留，直接往教学楼外面走，准备去操场聊。
在经过楼梯间的时候，陆野敏锐地发现了一道不和善的视线。他立刻转过头去，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女孩。小女孩见陆野回头，几乎是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在陆野的视野里留下一跳一跳的羊角辫。
“怎么了？”见陆野停下脚步，丁高磊也回过头。
“没什么……丁老师，能请你先去操场吗，我走得快，一会就追上你了，”陆野突然撒了一个谎，“我在你办公室落下东西了。”
丁高磊推了推眼镜：“当然可以。”
确认丁高磊离开之后，陆野立刻转身往回走，去找那一对消失的羊角辫。
陆野是一个警察，一个优秀的刑警，出于常人无法相比的直觉和敏锐，他决心找到这个主动靠近他却又躲躲藏藏的女孩。
果不其然，在楼梯间不远处的墙角，陆野看到了她。她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穿着粉色的短裤，像角落里的一朵小蘑菇。一瞬间，陆野仿佛被触动了心中的某块柔软，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孩子像朝晖，或许朝晖小时候也曾在这个角落躲藏过。
于是陆野走上前，也蹲了下去，与这个小女孩对视。
“你刚才为什么跟着我？”陆野先说的话。
小女孩的眼睛圆圆的，看上去很有想法，她被陆野抓了现行，便不隐藏自己的打量，把陆野也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站起来，似乎要往人堆里扎，被陆野一把攥住了细瘦的胳膊。
谁知道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小姑娘剧烈挣扎起来，像一只流浪的小猫仔，拼命撕咬着陆野的手。
陆野诧异之余还是选择了放手，小姑娘一下子窜了出去。但陆野到底有点不死心，他觉得一切奇怪的行为都应当得到解释，这个小姑娘的反常也是如此。所以陆野喊了一声：“我是警察。”
声音不大，起码远处的那一群玩耍的小孩都不会听到。但这个小女孩听到了。她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直视陆野的眼睛。
“你是警察叔叔？”
“我是。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警察证。”陆野掏了掏口袋，摸出证明，突然觉得事情越来越怪异，因为很多警察办案的时候都不会在意小孩子，更不要提给小孩子看警察证。但这个孩子确实很在乎这个东西，在陆野掏口袋的时候，一直不错眼睛地盯着他的手。
出示完了警察证，小女孩才彻底转过身来，却也没有靠近一步。陆野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下，生怕再走两步就把人吓跑了。
“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找丁高磊？”小女孩说话了。
陆野眉峰一挑，丁高磊，这个小孩子直呼丁老师的大名，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但他很有耐心地解释：“丁老师有一点事情需要配合调查。”
“是什么事情？”
“抱歉，我不能说。你也替我保密，好不好？”
小女孩阴沉着脸看了陆野很久，才说了一句：“好。”
“好，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陆野问。
“高雅。”
“哦，高雅，很好听的名字，你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你。”
“嗯。”高雅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陆野看到她的衣服也干干净净，还是江夜当地卖得很好的儿童品牌，觉得她家庭条件应该是不错的。
紧接着陆野就开始问，问题还是那个，为什么要偷偷跟着他。
高雅穿着棕色的小皮鞋，在地上划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就当陆野要换个方式提问的时候，上课铃响起，高雅的羊角辫一跳一跳的，直接跑开了。但在跑远之前，高雅留下了一句话：“叔叔，你要离他远一点。”
陆野看着高雅离开的背影，把疑问留到了肚子里。他转身，找丁高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