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草 - 月下临渊 - 坐望云起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玄幻魔法 > 月下临渊 >

☆、灵草

看着朗月嘴角溢出的鲜血,玄幽并没有露出一丝的同情。他居高临下,轻笑道:“对了,其实本尊今天召你来,是要告诉你,你的师尊临风他出关了。”

朗月在听到临风这两个字时,只是眉头稍微皱了下,却再没有多余的表情了。玄幽继续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他一出关,就在大禹山又加了几重结界。看来是恨透了我们魔族,也恨透了我。”

临风当然恨透了他,他最小的徒弟寒星死在了破渊剑下,他最为得意的徒弟十几年来不知所终,而这一切都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那个人就是玄幽。

朗月擦掉嘴角的血,缓缓站起来。一道清冷的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照亮了昏暗的宫殿。他对玄幽道:“师尊他并非恨透了你,只是对我失望至极。”

玄幽没有听出朗月话中的无奈,只当他是思念自己的师尊,冷声道:“失望至极?是啊,你的师尊要是知道他的好徒弟甘愿被我囚在魔族,是该对你失望至极了。”

玄幽冷冷道:“怎么,长空君听到你师尊出关,想要回去了吗?”他看着朗月,像是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来。

可朗月神色宁静,一如今晚的月光。他看向玄幽,平静地说道:“魔尊既然还没有恨够我,我又怎会离开?”

玄幽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朗月说这句话时,除了他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还有一丝坚决。

十年前朗月只身来到魔族,说是求他原谅。玄幽当时恨极了他,他并非没有对朗月动了杀心,但最终还是下不去手。那时,他的手就抵在他的咽喉,对他道:“故心已失,碎玉难全。若求原谅,除非你长空君甘愿做我玄幽的阶下囚,看看到我灵泉干涸的那一天,会不会原谅你!”

他没有料到朗月会真的甘愿留下来做他的阶下囚,这一囚就是十年。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就像他说的“故心已失,碎玉难全”,他绝不会原谅他。十年来,他一直把朗月囚在北冥山上的与归院内,也将他们过往的那一段情谊囚禁了起来,不管不问,任由恨在心中滋生疯长,最终化成对眼前人的无情与无谓。

“长空君既然不想离开,楚行,将仙君带回与归院。”玄幽道。

与归院,北冥山上魔宫禁地。无人知晓,魔宫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座院落,亦无人知晓“与归”这两个和魔族格格不入的字究竟是何意思。但有一件事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作为魔宫的禁地,除非有魔尊玄幽的命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院落。

魔族人只知道这里囚禁了一个人,却不知这人究竟是谁,来自哪里?有人猜测这人应该是魔尊玄幽憎恨之人。可既然是憎恨之人,为何只囚不杀?魔尊玄幽在他们眼中一向是个爱恨分明、杀伐果决之人。因而也有人猜测被囚之人可能是一位美人,或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魔尊以囚禁为名,实则是将美人藏了起来。还有传被囚禁的根本不是人,是个魔兽,用来助魔尊修炼的。魔人猜测纷纷,却始终不得真相。

曾有魔族人想要违背禁令闯进院落,谁知还未走近,就触发了玄幽布下的禁咒。玄幽当即对此人下了一百魔鞭的惩戒。从此再无人敢去窥探这院落的秘密,而这院中之人也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从此只存在于魔族和魔尊玄幽的禁忌之中。

朗月被楚行带回与归院时,天已微亮。他本就灵力受损,在冰天雪地中来回走了一趟,被寒气所侵。再加上玄幽的那一掌,虽没要了他的命,但终究是对他动了杀心,伤了心脉,是以此刻在屋内静坐调息。

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他像这十年间无数次一样,又跌入了同一个梦境。梦里还是少年的玄幽拿着一根荑草,温柔地对他笑着。他伸出手去接,可突然玄幽脸上的笑消失了,睁大双眼,痛苦地望着他。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了他的手上,他低下头去,却见自己的月华剑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心脏,一滴滴的鲜血正从那人的心房落沿着剑身流到他的手上。他想把剑抽出来,却怎么也抽不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阿月,做得好,对待魔人就应如此”。是他的师尊临风,一只手覆在他的剑上,向着玄幽的心脏又刺入几分。朗月拼命想要抽离月华剑,却怎么也不行,他想松开手,却被师尊临风紧紧地握着。他几乎快要崩溃,不住地对说道:“不是我、不是我……”玄幽双目淌血,俊朗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他一字一顿道:“朗月,你、不、信、我!”

待睁开眼时,朗月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他环顾四周,然后轻吐了口气,让自己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

与归院并不大。北境严寒,是以与归院内常年被白雪覆盖。院内只有一间屋子,就是朗月住的那间。屋内陈设很简单,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上头放着一只茶壶两个杯子,还有一个白色的细颈瓶,里头插着一株碧绿的灵草。靠里则是一张三尺宽的床,一条棉被整齐地放在里侧。床边是一个简单的书架,上面放了一些他托楚行带来的书籍,还有他平日写的一些手记。

除了魔尊玄幽,楚行是唯一能进到与归院的人。他与楚行算是旧识。十年前,楚行见朗月一人来到魔族,曾劝他离去,但朗月却坚持要见玄幽。楚行原以为魔尊会杀了他,最后却把人囚在了与归院。按照玄幽说的,在他死之前,朗月都得活着做他的阶下囚。所以楚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朗月送些衣食过来。

今早楚行离去的时候,对朗月说晚点时候会给他送些衣物过来,因为这两天北冥山似乎又要下大雪了。朗月如今灵力低微,光靠灵力不足以抵御寒气。在被囚魔族的十年里,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大雪纷飞、冰寒霜冻。这里的雪有时会下上整整一旬,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走在雪地里时,厚厚的积雪会淹没整个腿肚子。即使是不下雪的日子,也能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曾听玄幽说过北境很冷,却从未想过究竟有多冷,直到他自己来了北境,他才知道那是一种连烈日都无法消融的冰冻。他以前也常听玄幽说起,很多魔族人因为忍受不住,要么冒死冲破结界,要么便同那风雪做着无穷无尽的斗争,直到身死力竭。

可如今玄幽灵泉被毁,灵力受损,他又该怎样抵御寒冷。朗月坐在床头,抬眼望向那细颈瓶中的灵草。

这是十年前朗月从沧州的胥黎山上寻得的。这株灵草生了三片细长的叶子,通身碧绿,周围有丝丝灵气环绕。灵草名曰重生,并非是活人以性命,而是有重塑灵泉之功效。仙魔和谈,玄幽灵泉被伤,朗月愧疚不已。他想方设法为其寻找补救之法,终于在浩如烟海的仙族典籍中,找到了关于重生草的古老记载――“祭吾魂灵,生尔灵泉,悠悠岁月,可得生息。”

而后,他踏遍沧州各地找寻重生草,终于在一年后的胥黎山上觅得灵草。

可当他带着重生草来到北境时,等着他的却是玄幽满腔的恨意。那一日,也是一场大雪刚过。在与归院中,玄幽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头狰狞的伤疤。他双眼通红,一手掐在朗月的脖颈处。朗月没有挣扎,就在他觉得脖子快被捏断的时候,玄幽松开了手,忽而大笑起来。敞开的衣衫被寒风吹乱,心口处的伤疤若隐若现。朗月侧过头不愿再看,仿佛再看一眼,那伤疤就要流出血来。玄幽笑罢,看向朗月的眼神越发寒冷。

“从前是我太傻太蠢,竟相信一个仙族的人会来帮我魔族人走出这大禹山,我这魔尊真是做得太过可笑!你救过我,我欠你一条命。如今你也用一剑让我还了你。我玄幽不再欠你什么。”玄幽将那块曾经赠给他的玉佩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故心已失,碎玉难全。从前我信你是真,但你杀我也是真。若求原谅,除非你长空君甘愿做我玄幽的阶下囚,看看到我灵泉干涸的那一天,会不会原谅你。”

“故心已失,碎玉难全”。朗月终是在玄幽说出这句话后,明白到那刺向玄幽心口的一剑,已将他二人之间的过往连根斩断。纵使重生草能重塑玄幽的灵泉,又如何修复已经碎裂的心。他早该明白,玄幽是不会原谅他的。所谓的重生草,也不过是他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赎罪罢了。于是,直到他看着玄幽走出与归院,他都未曾告诉玄幽重生草的事情。

这一天以后,玄幽再未踏入与归院一步,朗月也像他说的那样做了他的阶下囚。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