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 - 月下临渊 - 坐望云起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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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

楚行推开与归院的门。院内积了雪。昏黄的烛光映照出屋内人独自静坐的身影。楚行向屋子走去,望了一眼屋前的那株桃树,那几朵红影像极了美人脸上涂抹的胭脂。除了与归院,他没有在北境的其他地方见过如此美丽的颜色。

门关着,但楚行仍是恭敬地作揖道:“仙君,楚行有事求见。”

过了片刻,只听“吱”的一声,门开了。朗月出现在门口,有些诧异地看着楚行,问道:“是何事劳你深夜前来?”

楚行回道:“尊主让我去取忘忧酒,所以只好冒昧打搅仙君了。”

楚行一向对朗月敬重有加,即使朗月成了魔尊的阶下囚,也没有改变以前的态度。

听楚行这样说,朗月眼中流出一丝担忧,问道:“是否魔尊出了什么事?”

楚行回道:“今日尊主招了四部首领过来商讨事情,不曾想那赤部首领朱乔突然发难,竟要尊主带领魔族上下攻打大禹山的结界,且言语间对尊主颇为不敬。尊主为了震慑朱乔,动用了破渊剑。虽把朱乔暂时稳住了,但也因此触及旧伤,疼痛难忍,所以命我来取忘忧酒。”

朗月听到玄幽受了伤,眼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他也不多言,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壶酒递给楚行,说道:“今日刚酿好的,你先拿去给他。过十日,你再到我这里来取。”

楚行接过酒,是一个青色的陶瓷瓶。楚行看着这壶酒,想起十年前,他到与归院给朗月送衣食时,朗月忽然跟他说想要酿酒,需要一些酒壶,并托他将酿好的酒带给玄幽,但不必让他知晓这酒是他酿的。楚行本有些犹豫,但朗月说这酒对魔尊的灵泉有益,便答应了下来。他从不怀疑朗月会伤害魔尊,而且他总是隐约觉得朗月之所以来北境就是为了魔尊,只是他们之间彼此误会太深,实在是他这个局外人难以开解的。这酒一送就送了十年。

楚行到:“好的,仙君,那我十日之后再来。”

看着楚行离去的身影,朗月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下一分。如今魔族的局势对玄幽十分不利。北境的风雪已经变得越来越频繁,北冥山终年积雪,河川冰封,鸟兽绝迹,对魔族的生存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前几年,朗月还能收到楚行为他送来的地瓜、萝卜这类耐寒的食物,偶尔还会有些山中野味。但最近几年,楚行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少,至于野味更是很久都没有看到了。朗月倒不在意这些,毕竟作为一个修仙之人,早已看淡口腹之欲,山珍海味亦如青菜豆腐。但对于绝大部分魔族人来说,没有食物是致命的。北境的风雪已经化成一柄柄霜刃正在斩断魔族人的生机。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魔族人会不顾结界的反噬毅然决然要越过大禹山,去往结界的另一边。

玄幽作为魔族的魔尊,如果不能带领魔族走出绝境,势必会遭到魔人的怨恨与唾弃。而如果此时有一个人对他们说可以带他们离开北境,在沧州重获天地,魔族人势必会毫不犹豫地拥护这人。即便这人说的都是假的,即便要他们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因为没有什么会比希望更能蛊惑人心,更能让人疯狂。

忽然,一阵寒风掠过,树上的一朵桃花像是再也不能承受住这寒冷一样,在枝头挣扎了一番后,还是跌落了下来。朗月俯身将花捡起,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屋。空荡的与归院重归沉寂。风无声,人无声。

此时,距离北境千里之外的仙族姑射峰上,主殿内烛火通明。青衣尊者在殿前背手而立,衣袂飘飘,面若白玉,两鬓几许银发,恰似水墨画中的留白。远远望去,一派仙风道骨之姿。此人就是姑射峰峰主,临风尊者。

自他上次闭关,已过去整整十年。当年的姑射峰有他,还有他那三个天资禀赋过人的徒弟。大弟子辰阳,一身正气,稳重端方。二弟子朗月,疏朗俊雅,心性尤佳,弱冠年纪,就在灵剑大会上取得魁首,成为同辈人中的第一人。三弟子寒星虽然年纪最小,但性格开朗,且天赋极高,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仙族翘楚。

人人都说临风尊者,是整个仙族最令人羡慕的师尊。可如今,这偌大的姑射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与风光。他在闭关前,曾让辰阳去寻找朗月的下落。但在他出关之日,辰阳告知他至今未有朗月消息。他了解朗月,他的这个徒弟看上去最是淡泊宁静,与世无争,但一旦下定决心,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都不会退缩,更不会轻言放弃。那一年,朗月翻遍仙族典籍,他已然知晓他要做什么事。

临风劝阻过他,可他却说:“师尊,您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无论是仙,是魔,还是人。如果他的道是要带领魔族走出北境,那我的道就是要替他实现他的道。可如今,我却伤了他,我总是要做些什么去弥补。”

临风对他说重生草只是个记载,没有人真正看见过,就算他真的找到了,也可能毫无用处。但朗月已然下定觉决心。那日,朗月跪下向他郑重三拜,神情肃穆,眼中透露着他从未见过的坚决。

“师尊,我这三拜是我心中三愧。一愧枉为师尊弟子,不能再继续守护在您身旁,报答师尊教养之恩。二愧枉为寒星师兄,至今未能找到真凶,还他公道。三愧枉为修仙之人,不能放下心中执念。此一去,未知归期。只求师尊身体安康,再也不要为弟子劳神挂心。”

那一刻,他知道朗月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离开姑射峰。他有时不禁在想,如果当初朗月没有刺中玄幽,便不必承受如此多的愧疚与不安。他原以为那一剑可以保住皎皎月中仙的清白,让他免于仙族众人的指责,也可以将自己最心爱的弟子继续留在身边。他甚至以为那一剑能斩断朗月和魔尊之间的纠葛。可是那日他看着朗月,终于明白到那一剑斩断的是他们师徒二十多年的相依相伴,也是他教给他的道。当月华剑刺向那人的那一刻,他的明月就已经失去了光辉,跌落凡尘。从此,明珠藏于深渊,冥冥无声。

那一刻,临风无言以对,也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转身离去,而夕阳的余晖渐渐从窗棂移至地面,最后淹没在黑夜中。

天上明月依旧,但明月下的姑射峰再也不是从前的姑射峰了。

这时,一个面容俊朗之人向临风走来。此人眉目深沉,恭敬地向其行了一个弟子礼,道:“师尊,夜深露重,怎么还不歇息?。”

来人正是临风的大弟子,辰阳。自寒星故去,朗月失踪,临风因伤闭关,整个姑射峰便落在了辰阳一个人的肩上。三人中,辰阳是最早跟随临风修习的,也较朗月和寒星都年长。早年,辰阳在尘世历练,遭遇心魔,便回到姑射峰闭关修炼。当五年后,他闭关出来时,却发现人事已非。

仙魔和谈失败,魔尊玄幽重伤仙族弟子,姑射峰因当年力主仙魔和谈,受到其他两峰以及仙门百家的声讨。那时朗月不知所终,师尊闭关,整个姑射峰只剩他一人。他还没来得及为师弟们的离去好好悲伤一场,就不得不面对来自族中弟子的流言与非难。他曾试图辩解,后来他发现好言好语还不如自己手中的浩天剑来得有用。所以这些年来,已经没有几人再敢到姑射峰来挑衅。而当年那个谦逊有礼的骄阳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沉默。

临风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子,如今还在他身边的唯一一个弟子,一时百感交集。他出关后,也听闻了一些姑射峰上发生的事情,也知道辰阳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些袭向姑射峰的风雨。

临风看着神色疲惫的辰阳,问道:“那你又为何这么晚还不去休息?”

辰阳看着自己的师尊,虽然闭关十年,但容貌几乎没有变化,只是鬓边似乎又多了几缕白发。他一时有些恍惚,觉得师尊和师弟们都还在,竟忘了答话。

临风看他不说话,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皱眉问道:“辰阳,是不是又有人来姑射峰上找麻烦了?”

辰阳回过神,道:“没,没有。那些人现在不敢来姑射峰。再说,师尊现在出关了,谁还敢在师尊面前放肆。”

临风知他今日去参加了三峰议事会。这几年他闭关,三月一次的议事会就由辰阳代表姑射峰参加。

本来今日应该由他去,但他前几日去大禹山修补结界,消耗了灵力。辰阳不想让师尊太过操劳,便仍然由他代为前往。

临风又问:“那今日议事会上可有特别的事情?”

辰阳平静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又是抓到了一些魔族弟子,讨论怎么处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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