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 - 月下临渊 - 坐望云起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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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

玄幽本想直接走出门去,却仍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这间这人住了十年的屋子。屋内的陈设一眼就能看清,几乎可以用简陋两字来形容。

桌椅、床、书架,屋内几乎没有任何摆设。除了桌上的一个清妃白玉瓶,里面插着一株碧草。

曾几何时,他也带着心底的那些期许来到这里,那些期许是他心中不可言说的秘密,即使当年在面对朗月时,他都未曾轻易吐露。

他把那些期许当做人生珍宝安置在了一个名叫“与归”的小院中。

他希望有一日,他能与那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而不会被众人说一个是魔,一个是仙。

他希望有一日,当他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个人可以无所顾忌地回应他的誓言。

他希望有一日,他能与他携手同归,而不是被一道结界分隔两端。

他所有的期许都因眼前这个人而生,也因这个人而灭。

那些书架上曾放满了他与朗月早些年的往来书信,他曾视如瑰宝,每一份书信他都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信中的每一字都刻在了他的脑中。

直到有一天,他将这些书信,连同那些期许一起撕了个粉碎,碎成了渣,像一根根带刺的针狠狠扎在他心上,让他痛得忘了生死。

记忆可以被刻意遗忘,尘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再打上一把锁。然而一旦这把锁被打开,过去就犹如滔滔江水倾泻而来,要将人淹没在记忆的洪流中。

此刻的玄幽一面陷在过去苦苦挣扎,一面又要逼迫自己面对现实。

他停在原地,极力收拾着自己已经凌乱不堪的思绪。

朗月见他许久未动,不禁站起身,向玄幽走去。

若不是玄幽背对着他,他应该能从玄幽的眼中看到迷惘与痛苦。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一贯不善表露自己的情绪,唯从他清冷的声音中听出其中含藏的深情与悲伤:“雪仍在下,还是等雪停了再走罢。”

玄幽仍是背对着他,冷冷道:“长空君是第一天来我魔族北境吗?这里常年冰雪,就算雪一时停了,又如何?过后仍旧是大雪纷飞,谁又能躲得了,逃得了。”

是啊,这北境的风雪谁能躲得了,逃得了?玄幽无非是想告诉他魔族之所以被困在这冰天雪地中,是因为朗月背弃了他们之间的信约。

见身后之人未答,玄幽又道:“昨夜是个好机会,为什么不跟着你的师兄走?”语气中像是询问,又像是讥讽。

朗月平静地道:“我是自愿留在北境。”

也许是为了再见一眼那背对之人,他又道:“再说,魔尊不是还没恨够我吗?”

玄幽缓缓转过身,用一道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朗月,像是在审视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心。

对于玄幽这种冰冷中带着几分恨意的眼神,朗月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难以忍受,与不能相见的痛苦比起来,他情愿承受他的热嘲冷讽,也想再多看他一眼。

打量之后,玄幽冷峻的面容露出一抹讥笑:“你以为你自愿留在北境,我对你的恨意就会减少一分吗?”

“你要恨我便恨,恨到何时也随你喜欢。”朗月平静地说着,话中没有一丝怨恨与不甘,“我既然说了留下来,就不会再走。”

玄幽冷笑道:“你如今倒是洒脱得很。你就不怕那些仙门中人知道你留在北境后,说你与我魔族勾结,说你与我这魔尊关系不清吗?”

朗月望向玄幽,仍是淡淡说道:“知道又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们何关?”

“真是如此吗?”玄幽显然没有相信他说的。

“若是你的师尊来寻你,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会。”回答他的是朗月毫不迟疑的声音。

这令玄幽有些诧异。但对昔日之人心怀怨恨的他并不愿去相信那人的一片真心。

他看着他,朗月过于苍白的脸色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夜是你救了我?”他想朗月大抵是为他输送了灵力,所以才显得有所虚弱。

朗月轻轻“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事到如今,他觉得玄幽无论是否知道重生草的存在,都不会再令他们回到往昔。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徒增他们之间的纠葛,倒不如让玄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恨着他罢了。

玄幽亦是一阵沉默。对他而言,朗月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他当初刺他的那一剑。但无论朗月做什么,他都无法再原谅他,被此生最信任和最深爱之人伤害的痛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玄幽转身向屋外走去。屋外,仍旧是白茫茫一片,这场雪似乎未有尽时。

在这单调阴沉的白色中,却有一抹动人的红出现在幽的眼前。他的目光瞬间停留在了那株桃花树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一年,万千灯火中,他的目光也像此刻一样,被灯上明丽的颜色和赠灯之人所吸引。这是他未曾见过的花,未曾见过的色彩。

那盏灯,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赠礼。后来在幻境中,朗月又以桃枝为剑,赠他一片红霞。在离开离国的那天晚上,玄幽悄悄潜入皇宫,从东宫中折了一截桃枝。

他知道寒冷的北境并不适合种植桃花,可他却很渴望能在北境看到桃花盛开。于是,当他回到北境后,便搭了一个院子,将这枝桃花种在了里面。为了能让这株桃花活下去,他用灵力浇灌它,终于让他在北境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他心底隐隐地想象着有一日,能带着朗月来到北境,看一看他搭的这间院子,看一看这株他种下的桃花,就像当时他们在幻境中一样,他依偎在树下,他为他舞剑。他把这间院落取名为“与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与君同归。

始于幻境,终于梦醒。

他与朗月终是虚妄一场。最后,与归院成了他囚禁朗月之地,而如今再见到这株桃树,他只觉世事荒唐,那时的他竟然会天真地认为他与朗月,一个魔,一个仙,可以携手同归。

玄幽终是收回目光,不再有任何留恋地踏出了与归院,重新落下了禁咒,任过往淹没在风雪中,任那白衣仙君的目光被合上的院门所阻断。

北冥山,冥华宫。

幽寂笼罩着这个诺大的宫殿。空空的黑晶石王座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他的目光注视着这个魔族的至尊之位,眼中却没有对至尊权力的贪婪,只有被这至尊之位压得透不过气来的疲倦。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踏在台阶上,走向高高在上的王座。离王座越近,他便觉得脚步越沉重。

沉重如山,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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