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
昭国的国君醒来之后,很快便重新控制了皇宫和朝廷。
魏濯的军队与禁卫军里应外合,攻下了炎都的城门,将安国公的人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安国公最后弃军逃走。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乱政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平息了。
皇宫、炎都,甚至整个昭国都在一瞬间恢复如初,就好像血乌、金玉门、充满恐惧的哀嚎、撕心裂肺的痛哭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那被撕破了的采赋告文、那城墙上斑驳的血迹、那远处一座座冒着青烟的孤坟都清楚地在告诉人们有些事的确曾真实地存在过,并且会一直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虽会褪色却永远也无法被抹去痕迹。
天空逐渐变得黯淡,是黑夜即将来临。
一位遗世独立的白衣仙者站在炎都的青山上,俯瞰众生,神情茫然。
他不明白,为何他没有见到杀戮,却觉得所见已是满目疮痍。
为何他置身在这片苍莽的天穹之下,却觉自己已经深陷黑暗。
为何他双脚踏在这片土地上,却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落地。
风自苍穹而下,这股风像是吹进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心海难以平静。
很多年前,他曾奉三峰的命令去往人间除妖。
那时沧州各地忽然出现了吸食仙者灵泉的妖兽,那些吸食了灵泉的妖兽,灵力大增,一些仙门所在之地相继受到这些妖兽的迫害,损失严重。
于是,那些仙门便联合起来向天衢阁上书,请求三峰派弟子前来支援。
朗月当时被师尊临风派到了天池门,协助他们除妖。
朗月与天池门的人合作,用了大半月的时间便将这些妖兽给消灭了。
天池门的人也大赞朗月不愧是姑射峰临风尊者的高徒,修为高强,令他们望尘莫及。
“皎皎月中仙”的声名也更甚从前。
朗月一向淡泊,对这些称颂却毫不在意。
除妖的任务可以说是完成得很顺利。直到有一天,朗月和几名天池门的弟子在林间追逐一只吸食了灵泉的夔兽。
这只夔兽此前已经吸食了多名天池门弟子的灵泉,也因此妖力强大,天池门追踪了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抓住它。
如今,面对灵力更为强悍的朗月,这只夔兽仍妖性难改,竟在与朗月的缠斗中妄想吸食他的灵泉。
朗月最终将其击杀,没成想这只夔兽因为多年修行,竟也通晓了人语。
它死前睁着两只牛眼,不甘心地道:“凭什么他们能吸食别人的灵泉,我们妖就不可以?你为何只杀我们,不杀他们?”
如果朗月那时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天池门弟子的神色,会发现这些人神色紧张,甚至还带着一丝害怕。
但朗月什么也没看见,他只是看着那只垂死的夔兽,道:“妖也好,魔也好,都应通过正途修行,而不是用这些歪魔邪道。”
“违背天道,早晚自食其果。”
那夔兽听他这般说,竟对着朗月大笑起来,本就血肉模糊的脸看上去更加狰狞。
朗月只觉得它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讥讽与恶毒。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仙君,愿你来日杀那些人时,也能像今日这般大义凛然!哈哈哈......”
当时的朗月并不知晓那夔兽说这些话的含义,只以为它死得不甘愿罢了。
除妖的任务既已完成,朗月便打算回三峰复命。
他本来已经离开天池门地界,可就在那时他忽然接到了青鸟的传信,是玄幽回他的信。
自无极深渊之后,二人便时常用青鸟传信。
朗月看到玄幽的信,才想起来自己来天池门前曾告诉他此事。
玄幽在信中说半月之后会前来与他会面,希望朗月能等他来。
朗月看了看信上的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但他已经出了天池门,也不便再回去,便隐匿了身份,先到了约定之地等他。
就在他逗留之际,他无意中发现了两名魔族人的踪迹,便暗中跟了上去。
这几名魔族人神色匆匆,似乎在躲避什么人的追击。
朗月也知道他们在沧州的处境。仙魔两族之间积怨太深,这些留在沧州各地的魔族人在仙族眼中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理应处之而后快。
但朗月对这种两族之间的仇杀一向反对,况且如今他又与魔族玄幽相识,就更不忍这些人无辜丧命。
他一直跟踪两名魔人至一处山谷。此时,天池门的几名弟子也因为发现这两名魔族人的踪迹而追了过来。
天池门的弟子很快便将这两名魔人制服。
朗月悄悄躲在暗处,若是这两人没有犯过大错,他便打算出手相救。
这几名天池门的弟子中有几人曾跟着他一起剿灭过那夔兽。
那些魔族人被抓之后,向天池门的弟子哀求道:“仙君饶命……我们什么恶事也没做过,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那名带头的天池门弟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魔人,冷冷道:“什么恶事也没做吗?那么百年前,是谁血染沧州?又是谁看到仙族人就杀?就凭你们是魔族人,你们就该死。”
说着,那名弟子忽然伸出右手,直直探入那人的胸腔,竟将这名魔人的灵泉生生给挖了出来。
一声惨烈的哀嚎响彻山谷。那哀嚎声还未结束,紧接着又是一阵哀嚎,另一名魔人的灵泉也被取了出来,血流满地,未绝的哀嚎像极了那天夔兽死前的哀鸣。
朗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他看着一场屠杀在自己眼前上演,却只能眼睁睁地任凭它发生,他仿佛身在梦中,觉得一切皆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