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春日宴 自那场御……
自那场御书房政变过后已有两月,除夕过后,新皇登基,百官朝贺,万民同庆。
就连辽国也送来了贺礼,派大巫萨满前来祝贺,而收押在天牢的辽族二皇子也遣送回国。自此燕辽两族重结友好,冰释前嫌。
至于之后会不会撕破协议,再起战火,那都是后话了。
而燕国内部也是沉疴难除,先帝多年荒废朝政,手下各自为政,朝中派系枝连倾轧。要一一清扫又需要长年累月的潜移默化,不可步子太大,更何况新皇就位羽翼羸弱,诸多事物还得依仗朝中老臣。往后是龙领九鼎还是傀儡执政,谁也说不准。
这些政治博弈和顾皎都没什么关系,她无心于朝政,心系的只有一人。
春光明媚,顾皎独自走在别院的小路上,分开横斜在前的花枝。她余光扫到楼阁假山边开得正艳的海棠花,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撸起袖子爬了上去。
她小时候就喜欢爬树,嫁人后端着架子规矩了许多,到了如今,她无事一身轻,又找回了当年待字闺中的顽皮劲儿。
顾皎三两下爬上树,找了个枝桠坐好。她摘下一朵海棠,放在手里捻动。
这些日子她都待在京郊的别院,燕端有意将京城的皇商全交付与她,她成日在燕京四处跑动。她忙得脚跟打后脑勺,不是陪曲夫人听曲谈业务,就是跟在户部尚书身后算帐拟法律,末了还要仔细大半夜燕端突发奇想召她入宫,一个人恨不得分三个人出来办事,累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在自家别院转转,这才想起来和秦骅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说起来也奇怪,分开三年时,虽然有时会想起他,却不觉得思心迫切。如今重逢,多相处了几日,才分开不到三年的十分之一,就觉得熬不住了,心里焦急地想要见见他。
顾皎把花叼在嘴里,双手交叠压在脑后,在树枝上躺下来,呆愣愣地望着天。
不过秦骅应该不想她,她听说这些日子承天府休沐,有三天假呢,秦骅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别院在何处,都不见派人来问一声。
正思索着,逐月的声音从亭子那边传来:“主子!主子!您在哪儿呢?鸾德殿下找您下棋呢,殿下等了您半个时辰,说你再不过去,她就砸了你上个月在古玩店淘的那套描金青花瓷的汝窑茶具!”
哦,鸾德,是了,鸾德前些日子就说要来她这里玩。小丫头一刻都闲不住,听说顾皎今儿在家,没有安排,非缠着顾皎下棋。
可两个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别人下棋你来我往,她俩下棋基本抓瞎,有时候谁赢了都不知道,总不能下成五子棋吧。
顾皎累了许多天,今日难得闲下来,不太想陪小姑娘玩。
她早早派逐月照光安置好了瓜果点心,还有许多新出的话本,曲夫人那边新进了巴蜀的绣品绸缎,顾皎也叫人一并给鸾德带去了,让她挑着玩也能消磨不少时间。
看来点心话本和漂亮衣服也不能留住鸾德的心,顾皎无奈地叹息一声,在树上翻了个身,那她只好装作不在了。虽然这样做很对不起逐月和照光的耳朵,但是她相信鸾德不会摔她的茶具,鸾德近来乖巧得不得了,懂事了很多。
春风拂面,阳光被交错的树叶切割成一片片鳞片样的光斑,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顾皎在朦胧间闻到轻柔的花香味,许是最近累得狠了,她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秦骅从门廊进院子,老远就听到鸾德高声说着什么,走近了才听清楚她的抱怨。
娇艳的小娘子一袭桃红的纱裙,臂弯间垂珐琅珍珠的披帛都快滑落,她还在廊前自顾自跳脚,发髻间的珠花一颤一颤的。
“你骗人!杳姊姊肯定在别院!她就是不想见我!”鸾德跺着脚,恨不得把绣鞋上的红宝给甩下来,手里的团扇直直怼到逐月的鼻尖上,“她就是生我气了是吧?我不过是上个月惩罚了她院子里的一个婢女罢了,那个婢女居然把脏水泼到了我新做的绣鞋上,我不过是罚她在庭院跪了半个时辰!我都给杳姊姊赔礼道歉了,下次保证不再犯,她怎么还不愿意见我!”
逐月连连赔笑,心里说你的杳姊姊真不是还生你气呢,她老人家是懒筋犯了不知道在哪里睡大觉。可实话肯定不能告诉鸾德,不然就不仅仅是她和照光耳朵受苦,连顾皎也讨不了好。
“这是在做什么?”男子沉稳的嗓音落在逐月耳朵里宛如天籁。
逐月忙迎上前去,跟见了失散多年的家人般两眼含泪,声音殷切:“秦大人,您来了!怎么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
秦骅还是能压住鸾德的,鸾德收敛了脾性,嘟起嘴,闷闷不乐地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
秦骅扫视一圈,问道:“她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今儿早膳过后就没见到娘子的人,”逐月说,“门房那边说娘子没有出门,车马都还在前院呢。”
“我去找找她。”秦骅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就是个前夫嘛,”鸾德不敢让秦骅听见,小声地嘟囔,“装什么大尾巴狼,呸。”
逐月望着秦骅远去的背影,抚摸一下胸口,感叹还是秦大人靠谱,不愧是新上任的承天府府君。
秦骅轻车熟路地绕到花园,找到假山边最大的那株花树。海棠靡靡娇媚,花团锦簇,清晨的露珠在娇嫩的花瓣上滚动,剔透的水光晕染出花朵明媚的颜色,水珠成了淡淡的殷红色,宛若日暮天边的霞光。
一片朱红的披帛从茂密花枝间垂落,随风轻柔地飘动,绸缎末端绣的金线海棠栩栩如生,像是从花枝上落下来的一样。
秦骅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了,身上那抹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也烟消云散。
他轻轻捏住披帛,用侧脸蹭了蹭微凉的布料,嗅着似有似无的淡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秦骅缓缓合上双眼,浓密纤长的羽睫微微颤抖,投下鸦青色的阴影。他硬直的嘴角和缓了不少,从刀劈斧砍的石像变成了沉默柔和的远山。
他睁开眼,轻声喊:“杳杳。”
手里的披帛被人抽走,上面的繁花间探出一张明媚的脸来。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鬓角边四股的珍珠流苏摇曳,红艳的嘴唇上叼着一朵胭脂色的海棠花。
她像是花间的妖精,懵懂地望向扰人清梦的不速之客。
秦骅也没料到顾皎离她这样近,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他只能看到顾皎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眉宇间清亮的眼睛。
他嘴唇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带着极为寡淡的花香。他额头上也有微凉的触感,她的珍珠流苏晃动得太厉害,都碰到了他的脸。
顾皎吐掉海棠花,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在秦骅淡色的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她真的很用力,两人耳畔都出现了响亮的声音。
秦骅蓦然红了耳根,好在他的头发挡住了,蜜色的肌肤也看不太出来。
顾皎从树上跳下来,秦骅手足无措,立马张开双臂要去接她,谁知顾皎擦着他的胳膊落下,稳稳地站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顾皎歪着头问。
秦骅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收回手,脸上还是面无表情:“……来看看你。”
“哦!你有没有遇到鸾德,她是不是很生气?”
“还好,她就嘴里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