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往生镜前浮生尽（3）
第146章往生镜前浮生尽（3）
带有月落独特的标志性的白眼在慕青寒话音刚落的瞬间被抛出，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笑的不怀好意的慕青寒，月落不屑的说道：“看不出来什么看不出来？我戴着的帽子是半路才掉的，你刚才在船上救我的时候不就已经喊我‘姑娘’了么？”
一时语塞，慕青寒方才还笑的意味深长的脸上顿时染上了几分窘迫的颜色，待要再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却又在下一刻，看到方才后退着脚步躲远的月落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似是无奈叹气一般的将他的右臂重新抓在手里，语似无奈的说道：“真是服气你了，别乱动，你看，又出血了。”一边说着，月落一边又继续着方才没有完成的包扎行动。
被月落这么一提醒，慕青寒才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臂，果然那刚刚包扎好的绷带上又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尝试着动了动手臂，阵阵刺痛之感毫不留情的向他袭来。认真的低头看着月落耐心的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那仔细而小心的动作令他心中不由得一热。作为孤儿的他从小便开始跟着师父习武，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却从来都只是草草上药包扎了事，反正第二天的训练还会受伤。
眼前的伤口虽然鲜血淋漓甚是可怖，然而同他从前在刀风剑雨中来来去去时所受的伤相比，这并不算什么，现在却有一个人这样温柔而小心的替他包扎，为他的流血而叹息，为他的疼痛而心疼，慕青寒只觉得心头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暖意，那坚硬如九天寒冰的心中，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角落，在悄悄的融化。
“你稍稍把胳膊抬起来一点儿，这样上绷带的时候，我就能不碰疼你了。”认真而小心的替慕青寒重新拆开绷带上药完毕之后，月落自顾自的指挥着慕青寒，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他手臂的伤口上挪开，然后从随身斜挎着的锦袋里，掏出新的绷带，小心翼翼地给慕青寒重新缠绕在手臂上。
看着月落仔细而熟练的手法，慕青寒那深邃幽暗的眸子微动，似乎有什么小小的亮光在闪烁，却在下一刻微微蹙起了那浓黑的剑眉，“姑娘家一般都很害怕看到伤口和流血，你为什么包扎伤口的手法这么娴熟，而且还随身带着药包？”
“哦，这个啊，以前我也很害怕的，见到别人有伤口流血我都会被吓哭，但是谁让临泽那个混蛋好端端的突然想学什么武功，整天跟人打来打去的弄得一身是伤，临伯伯不同意他习武，所以就不让家里人管他，所以我就只能硬着头皮帮他包扎，时间长了，就熟练了。”似是毫不在意一般的对慕青寒说着闲话，月落的心中却早已暗暗的将临泽习武的理由替换。
作为叠影帮的一员，从老至少，从男至女，习武是每个人都必须做的事情。只不过那时的临泽太过倔强，总是不按规则挑战比他年长的人，所以身上的伤痕才会比一般人更多，却又怕伯母知道了心疼，于是每次受伤之后，都会偷偷的跑到她这里来，包扎好了再偷偷的溜回家去。
“临泽？那是谁？你喜欢的人吗？”一向波澜不惊的语调中带了几分异样的味道，虽是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冷淡模样，慕青寒那深邃的眼眸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月落的表情。
“好啦，看我这个结儿打得怎么样？这可是我积累多年经验创造出的带有我自己独特标志的结儿哦。”干脆利落的拍了拍手，月落看着慕青寒右臂上那个微微上翘的结扣，脸上满是得意和满足的笑容，却又记起方才慕青寒貌似是在问着自己什么，于是将他的衣袖拉下拽展，月落仰起小脸问道：“嗯？你刚刚问我什么？我没听清。”
“我刚才问你，临泽是谁，是你的心上人吗？又或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声音清冷仿佛泠泠而下的月光，却透着隐隐约约的笑意，如缠绵在月光中的点点花香，慕青寒看向月落的幽深的眼眸中藏着难以掩饰的笑意，面上的表情却无比认真。
“你说临泽……临……咳咳……咳……”被慕青寒突然而来的问话噎了半晌，月落纤细的手指对着慕青寒指指点点，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半晌才缓过气来，无语的看着慕青寒说道：“那个野小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心上人？他，他，他就是我一个好兄弟，好兄弟懂么？”语气豪爽，月落拍着胸口的姿势颇有几分土匪的气势，虽然只是二九年华的一个小姑娘，然而从小生长在满是山贼土匪的寨子里，月落的身上难免染上几分男孩子的野气。
“还好兄弟，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野？怪不得刚刚一上来就要脱我的衣……唔，呸呸呸，你干！什！么！”语调中尽是不怀好意的笑，慕青寒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过反常，然而逗趣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口中便被满面通红的月落顺手塞入了从地上连根拔起的草叶。泥土混合着露水的味道霎时间充满口腔，慕青寒一面拼命的四下里找着可以漱口的溪流，一面无语的看着笑得得意的月落，却又无可辩驳，谁让自己先欺负人？
月光泠然，柔柔的银辉紧紧的铺洒在静谧的树林里，抬头望着头顶上那斑斑驳驳的树枝，安静下来的月落脸上的表情似是在出神，却又似是满载心事无人可诉，却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在娇艳的唇边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问道：“呐，慕青寒，你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没有转头，也没有将望着月亮的目光收回，月落仍旧抬头望着那斑驳温润的月光，仰起的侧脸被柔和的月光勾勒出一道银色的边框，长如蝶翼的睫毛随着那轻缓的呼吸上下颤动着，纤细而柔弱，斑驳的树影错落有致的洒在她那姣好清秀的面容上，灵动而清丽，却令人不禁想要将她护在怀中悉心呵护。
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身边的月落，慕青寒的心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情绪悄悄弥散开来，难以形容，更不易察觉，他只是觉得一切忽然都有些不一样了，然而究竟是什么发生了变化，他却并不清楚。
“我原本只是路过而已，正好看到湖面上有商船遭劫，所以前去看看情况，正好看到你一个人茫然无措的躲在角落里发呆，所以就顺手把你救了。”事先编好的原因总是说的很顺很真，然而声音却带着莫名的轻柔，慕青寒从来不知道，一向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自己可以这般温柔的说话。
“你还真是顺手得很，”语气里稍稍带着不满的情绪，月落对于自己是被“顺手”所救的这一答案显然带着不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月落继续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跟劫匪不是一伙儿的？说不定我站在那里是为了安全的看热闹呢？”
并不是所有的实话听起来都像是真的，就好比月落现在所说的一般，她今日站在那遭劫的商船上，确实是在看热闹，然而此时此刻用如此的语调讲述出来，却反倒像是故意的强词夺理一般，顽劣而不真实。
“就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是劫匪一伙儿的？”轻笑出声，慕青寒的目光重新落回身旁的月落身上，重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纤细的身子若有似无，仿佛一阵强烈些的风就能将她吹走，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来历，纵使他行走江湖这许多年，阅人无数经验丰富，也是看不出来她这样娇小的姑娘会是山贼的一员。
或许……她只是生在山贼的环境中而从未作为烧杀抢夺之事呢？
下意识的在心中为眼前的人开脱，慕青寒不明白，自己今日究竟为何如此的反常。
“刚才还说我像个野小子不像个姑娘家，现在又来说我柔弱，我说，慕青寒，您老人家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潋滟灵动的眸子里充满不屑的神色，月落转头看着被自己噎得没话说的慕青寒，姣好的面容上浮现起得意的笑容。
青丝如瀑静静垂在地面，银色的月光揉揉的抚过，散发出柔润的光泽，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银簪，簪子上镂空的蝴蝶随着手起手落而轻轻颤动，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展翅而飞。轻松随意地挽起一个发髻，月落便将那发簪斜斜的插在鬓间，晶莹剔透的黄色水晶珠子在月光下通透润泽，虽是钗饰简单，却更衬得月落那本就流转万千的容颜，益发的灵动清秀。
“这支发簪很好看。”平生第一次对姑娘家的装扮上了心，见惯了珠翠玉环叮当作响的胭脂粉黛女子，眼前乌黑的秀发上只挽着一支银簪的月落，却无端的令慕青寒感受到一种别致而干净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