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漫漫星河交心语
第132章漫漫星河交心语
虽然洛川用不着真的到后厨去洗碗以作为对砸坏如意小馆内桌椅摆设的补偿，然而回头看着公淳容良面上那半是正经半是玩笑的心疼之色，月落他们三人也少不得返回身来，一起帮着收拾了大厅内的狼藉一片。
于是等到终于将晚饭吃完而四人各自散去时，武陵城内早已夜色茫茫，璀璨的星子如倾泻一地的碎钻般，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闪耀着光芒，而被捧在众星之中的那一轮并不完满的月亮，虽不及满月时圆润饱满，然而绽放的银辉却丝毫不输那十分的满月。如水的光芒倾泻而下，沐浴着武陵城内沉静而蓬勃的万事万物，也将那躺在高高屋檐上的绯红色的身影淡淡笼罩其中。
鸡鸣狗吠，夜已深沉，洛川依旧是一袭最爱的绯红色衣裙，安静的躺在屋檐之上静静的看着天上璀璨耀目的星河出神，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倏忽而上，径直蹿到她的身边方才停住了脚步。
“怎么是你？”终于觉察到落在自己身边的人影，那令自己丝毫没有觉察到的悄无声息，不禁令洛川心中一惊，却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连斜躺在屋檐上的身子都没有改变姿势，虽然与来人相识不久，她却早已熟悉她的气息。
“嗯，睡不着，所以想来房顶上看看星星，只是没想到你也在。”声音轻柔，月落并不在意洛川的反应，倾身而坐，嫩黄色的衣裙被微凉的夜风柔柔带起，与洛川那绯红色的衣裙扑打在一起，扑棱棱的带着布料的轻响。
“有心事？”许是夜的清凉令人将心一同沉静了下来，不似白日里那般喧闹嬉笑，洛川的话语虽然依旧豪爽，单刀直入的不做丝毫拐弯抹角的试探，然而那声音里却也掺入了几分夜的柔和，仿佛武陵城内浮于上空的梦境般，轻柔而随风缱绻。
“无论是人还是仙，只要活着一刻，就怎么会没有心事呢？”轻柔的语气中缭绕着缓缓的叹息，月落将双手枕于脑后，抬眼看向天边那不甚圆满的月亮，继续说道：“就好像这夜空里的月亮，虽每月有一日圆满之时，却也总是有缺憾的时候多，更何况我们这些活在天意之下的人呢？只不过，我最近的心事却是有点儿太多了。”
“你倒是看得透彻，怪不得容良他有事儿没事儿总是对你赞不绝口。”声音里带了笑，洛川收回那落在星光上的目光，转头看向躺在自己左侧的月落，娇艳的容颜仿若出水青莲般明净澄澈。
“他？”笑出了声音，月落也转过脸来看向身侧的洛川，面上的表情满是玩笑般的不屑，如水的双眸调皮的一眨，继续说道：“他那成日里油嘴滑舌的样子，见谁不夸啊？你可是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是怎么夸你的，你要不要听听？”
“那倒是，不过夸我的话就算了听罢，我有多好多优秀我自己清楚得很，哈哈哈哈哈！”月落的话将洛川那豪爽的性子又勾了起来，虽是因着这已深的夜色而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洛川爽朗而澄澈的笑声，还是惊飞了那栖在屋后高大槐树上的群鸟。
望着扑棱棱的扇着翅膀四下飞去的群鸟，洛川不由得冲着月落已经笑开花的吐了吐舌头，却被月落伸来戳弄她的双手，痒的笑得更加欢实。依着洛川的性子，自然是不肯便宜了月落，于是同样伸出手去回击，两人之间开始了一阵压低了声音的笑闹。良久，听得院内小厮一声清咳，二人才赶忙停下了玩闹，相互望着的盈盈目光中带着顽皮的笑意。
夜风寒凉，阵阵抚过二人交叠在一起的裙裳，各自平静了欢闹时惹起的气息不稳，良久，才听到月落淡淡的开口。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平息了胸口里跳的欢实的心脏，月落重新将双手枕在头后，目光所及之处是因着夜深而稍显黯淡星子，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几丝若有似无的小心，月落继续说道：“为什么你见到我之后还能同我和平相处？”
这个问题，自从那日坐在屋檐上嗑着瓜子“看戏”的她，被院中的洛川所发觉时，月落便已藏在心里，几度想问，却也没有合适的时候。眼看着明天就要回魔界去了结一些事情，月落知道，如果今天再不问出口，将来未必真的有机会。
“可能是因为跟你投缘吧，其实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似是知道月落最终会有此一问，洛川并不吃惊，而是学着月落的样子将双手枕在脑后，还顺便翘起了二郎腿，抬眼缓缓望着那银辉渐隐的月亮，口中继续说道：“那日你在云渺峰顶伤了一众仙人而放走魔族的牧离与则瑀之时，我也在现场。虽然我也因为不能一举剿灭魔界两大强劲敌手而对你感到气愤，但是我却在那耀目的光芒中看到了你的脸。”
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洛川望着月亮的目光并未移开，眼神却飘忽起来，似是在透过那略带朦胧的月光，看向当日纷乱血腥的战场。
“那个时候，你的脸上不是背叛仙族的决绝与邪佞，也不是背弃君上的快意与欢愉，那个时候，你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凄绝的哀伤，金光灼灼，却盖不住你神色中的凄凉与无助，盖不住你眼眸中的难舍与无奈，在看到你的脸上那凄绝的神情的一瞬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原谅了你。”语气淡然，洛川遥遥望着那天边渐隐的月色，似乎在对着远方的人幽幽的说着什么内心深处的私密之语。
“是么？那个时候，我虽然是真的为难，但是选择救江凌枫却并没有过多的犹豫，是不是说明在我心里，江凌枫其实更为重要一点？”语中满满的都是哀愁的叹息，月落的唇边却带着一丝笑意，然而方才还潋滟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黯然的，看不清神色，“其实，我不怕仙界视我为叛逆之徒，我只是……”
“你只是怕君上他以为他和江凌枫在你心中，江凌枫终究是更重要一些，所以伤心意冷而不肯原谅你吧？”耳听着月落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没有，洛川接了她的话便继续说道，“前几日的事情我听容良说了，你在这里等人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想必是在等君上吧。”
“嗯，是他，不过他没来，换作是我，我大概也不会来。”声音轻轻的仿佛一阵青烟，淹没在这寒凉的夜风之中，然而却带着沉沉的叹息，凝滞了这流淌而过的夜色。
“其实你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君上他不是不想来，近来魔族异动颇多，张狂无忌到去青华抢人，君上他没来，也许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也不一定。”洛川的话语清爽，虽是老生常谈般的安慰人的话语，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敷衍的意味，收回那落空的目光，转头而向，洛川看向月落的眸色中尽是澄澈的真诚。
眼观着月落双眸中的犹疑之色，洛川又重新开口说道：“其实，依我看来，当初在云渺峰顶你之所以选择置君上所不顾而去救江凌枫，正是说明在你心里，君上才是你唯一真爱之人。因为真的爱一个人，才会在生死攸关之时，选择救别人而置所爱之人于危险、甚至丧失性命的境地，因为你知道，对你有恩的人你要护他活着，对你有情之人你要护他周全，而对你两情相悦之人，你可以选择与他生死相随。所以，在你心中，江凌枫不过是对你有恩有情有义之人，而君上才是与你两情相悦之人。”
洛川一席话说得清淡，却仿佛千斤重石一般一字一顿敲击在月落心中。两情相悦便可生死相随，自己对慕青寒竟是早已有了这样深沉而热烈的心思，却因着那繁杂不堪的纷乱而陷入纠缠之中而无法自拔，甚至对慕青寒失去了本该有的信任。一语惊醒梦中人，月落的唇边不由得浮上一丝自嘲的笑意，看向洛川的眼眸之中却充满感激。
“你这样看着我，说明你是想明白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爽朗的笑意浮在脸上，洛川欢笑着坐起身来，却又在下一刻微微蹙眉，口中低低的喃喃着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临泽那个木头疙瘩就怎么也说不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