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裴府,补屋顶是常有的事。因着父子十次见面,八次是你追我赶。瓦片损坏不少。家仆早就见怪不怪,轻车熟路找来泥瓦匠,将少了的瓦片补上。还时不时闲聊几句。毕竟裴府也是那泥瓦匠的老主顾了。
用什么样的瓦片大小花纹最合适,泥瓦匠别处可能记不大清,裴府是一定记得牢的。甚至于裴府屋顶哪里的瓦片最容易损坏,他也能摸出规律来。
裴潋说要办诗会,当真就张罗起来。从宫中听唱名回来,便闷在书房写请柬。
有没有文坛大家不要紧,也不需要。他专门挑的是熟知交好的同僚友人。想着日间与陈君琮和孟阮清交代过了,左右省了他们的请柬。
一尺长硬纸上,裴潋细致落下最后一笔。他将请柬拿起吹干墨迹,慢慢欣赏请柬内容。并无不妥之处,方取出私章,沾了印泥盖上。放进封皮,又落了姓名。
“将这个送到右司郎中府宋公子手中。”
帖子折好,裴潋把它交给家仆。
裴府的家仆是晚间到的。只拿了份请柬,指明交给宋公子。
宋遗青只当那日裴潋说的诗会是玩笑之言,万没想到裴潋来真的。
请柬封皮的红条上落了姓名官衔。
太常寺卿裴潋。
他将请柬展开。只见上面字迹如横风疾雨,一气呵成。落笔恣意,章法紧凑,又自有规矩。
“欲二十二日午间府中诗会,款契阔,敢幸不外,他迟面尽。右谨具呈,太常寺卿裴潋大札子。”
落款处盖了私章。
其中意思是,“我明天中午要在家里办诗会,到时候咱们聊聊天。你一定要来,千万别跟我见外。我就写这么多,其他话见面聊。”
不得不说,这相熟的语气,不知道的见了,还真以为宋遗青和裴潋是至交好友。
出府不是宋遗青想出就出的。他拿着裴潋的请柬去了父亲书房。
自裴潋离开,宋复就想了两日。朝堂关系捋了一遍又一遍,头疼病都要犯了。
官家重用裴潋是真。
至于裴潋是否真要调任,宋复想信又不敢信。万一裴潋是用调任乍他。那时候,他若已然成了裴潋一党,又得罪了御史中丞赵晏臣这么个亲家,可就不是玩笑了。
然而宋复又不敢赌官家的心思。
只这一件事,就让他吃不好睡不着。正愁闷间,只见宋遗青拿了张请柬进了书房。
“什么事?”
宋复对自己这个独子很是满意。这个满意不仅是性格上,还有功课上。前几日,府中的教书先生还称赞来着。
宋遗青将请柬交给父亲,“裴潋请孩儿明日去赴诗会。”
宋复神色一怔,什么都抛诸脑后了。他接了请柬查看,果真是裴潋的字迹。再加上私章,更无需怀疑真伪。
“既然请柬都到了,便去吧。到时让家仆陪着。”
他合上请柬还给宋遗青。总觉得儿子斗不过裴潋那个拖着尾巴的狐狸。让家仆陪着,总归不会让儿子被欺负。
没错,在文官心里,哪位同僚看起来都狡猾的像狐狸。
听到宋复应下了,宋遗青倒有些意外。毕竟平日他轻易不能出门。更何况是裴潋。
那日裴潋对父亲说的一番话,宋遗青也能听出里面一些意思。朝堂关系,错综复杂。他身在官宦家自然不会不懂。
如此情形,父亲是打算站在裴潋一党?
想到这,宋遗青心中隐隐松了口气,涌起窃喜之意。宋府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总不希望父亲与裴潋对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