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禁门前,文官武将基本都已到齐,纷纷将灯笼熄掉。
隔着人群,裴潋看到不远处同样一身绯色官服的陈君琮和孟阮清。但碍于自己父亲就在身侧,只互相拱手示意作罢。
此时距离开禁门还早,众官员先进待漏院等候。
待漏院提供酒肉瓜果,可在里面用了早饭。以往是没有的,只是有摊贩看准了商机,在官员入宫的御道两旁摆起摊子,卖些糕点饼子粥,挣官员的早饭银钱。
从外城至禁门前,要上保康桥,穿过内城安远门。其中皆走的御道。彼时摊贩众多,很是喧杂。
到了衡朝第二位官家如宗继位,觉得如此不成体统,便让待漏院内除了清酒,再提供肉类瓜果。
这种时候倒也轻松,同僚之间离了朝堂,没什么互喷口水,只管安心用饭。
裴潋吃了饼子瓜果,伸出的手次次绕过桌上的羊肉。转眼瞧见身侧不远处的宋复,便打着招呼。
“宋大人今日可谓神采奕奕啊。”
宋复嚼着羊肉的动作一顿,不能装作没听到,只好放了筷子笑道:“裴大人谬赞,怎若您青年才俊。”
被他们挤在中间的一个绿袍七品小官左右难做人,思虑下只得摇头叹气另寻位子去了。
没办法,两边他都惹不起。
前些日子中了一甲进士及第的三人正凑在一处沉默不语。
状元郎谢谦和榜眼顾怀璧已经在史馆就职。而探花郎吴舜钦至今未有定夺。
见中间的官员识趣离开了,裴潋干脆挪了一步坐在宋复身侧,低声问,“听闻官家前日在文德殿召见了今年的新科三甲。宋大人如何看?”
昨日小雨未停,新科三甲就被官家召入宫中。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另说下来,也没有太多人觉得不对。历年来不是没有过官家十分喜爱新晋人才,频繁召见的例子。
然而一席话勾的宋复又想起那日裴潋的敲打来,再联系到江南与今年策论不同以往的变故,顿时心中信了裴潋几分。
可他到底胆量小些,只想混个官职安分养着一大家子。打着油嘴滑舌的外表也糊弄了这些年。偏偏这个时候裴潋不知看上了他哪里,非要拉他入个大坑。
“宋某愚钝,不敢揣测圣心。”
他眼神不断给一边的裴彦傅递暗号,心道:堂堂参知政事也不管管你儿子?
“你瞧那宋复,果然再怎么滑头,遇到裴潋也只有憋着的份儿。”
孟阮清坐在对面瞧得乐呵,微微斜身凑近陈君琮偷笑。
陈君琮斜睨他一眼,只夺了他手中酒杯道:“喝两三杯暖身子便是,不可多饮。”
宫里提供的酒水自然要比外面的好,且衡朝开国以来,对官员的待遇比前朝好了不知多少倍。不说俸禄,就是吃食上也能看出来。
清酒猛然被夺,孟阮清不情愿反驳,“多饮一杯又无妨。”
他总共也不过喝了三杯。
“那晚在樊楼也没见你多么能喝。”
陈君琮不依,还把那日二人打马去樊楼喝酒的事拿出来说道。他刚要将杯中剩下的酒放一边去,就忽的被一只手强行夺走。
抬眸视线上移,陈君琮看到孟阮清死死握住酒杯,因为动作激烈,酒水有些许泼洒出来,顺着白皙的手背滑落在桌案上。
酒水带着凉意,孟阮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贯开朗的神色紧绷,语气生硬又带着些许讽刺。
“仲未兄当时也未见多清醒。”
因这一句,陈君琮像被刺痛一般,想要为对方擦拭的手猛的缩了回去。想了想那日之事,竟无从辩驳,心中只更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