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胡载学带着满身胭脂味赶到暂时安顿陈君琮的府邸后,就看到守将面如菜色守在房门前。
“真是副使大人?”
临到面前了,胡载学纵欲过度的脸上还是闪过犹疑。
守将神色多了分不耐,往后退了一步离油腻的知州远些,默不作声抬手敲门。
“副使大人,胡知州到了。”
守将的不恭敬让胡载学初时讶异后又恼怒,但他暂且不能发作,因为门从里面开了。是砸城门的车夫,这会儿又充作了家仆。
亲眼目睹了城内惨状,家仆见着胡载学的面就露出鄙夷愤恨之色,再闻到对方官服遮也遮不掉的脂粉味儿,更是冷哼一声没给好脸子,转身去屋内通传了。
胡载学打从入了这院子就处处碰壁,心里有火没处泄。他品级不如人,连家仆都不敢得罪,憋屈透了。
其实身为宁州的官员,说不憋屈是不可能的。宁州可是衡朝旧都,哪怕早就没落了,那也是世家如林的。随便拉几个人出来,谁祖上没风光过?想要在这样的州府里混下去,要么窝囊至死,要么你有能耐把那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显然,胡载学属于前者,大多数人也只能是前者。
双脚好不容易踩在了地板上,胡载学正怨怼着进三司副使的门可比官家的难多了,抬头才发现,房间内还竖着一个素纱的屏风,他连人家长啥样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人是斜倚在木椅上的,气场有点大。
“宁州权知某军州事胡载学见过副使大人。”
胡载学垂头拱手,一双眼睛畏畏缩缩的四下瞧着,盘算着如何将水患的事糊弄过去。
屏风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秀纹,汗珠打湿了头上四方纱巾,陈君琮胳膊撑着不让背部沾到木椅,人尽量放松了才开口,“胡知州多礼。”
听声儿还算好相处,胡载学稍稍放了心,胆子大了些就又琢磨起有的没的。比如,这自称京城来的三司副使搞神神秘秘的做派,莫不是身份有猫腻?
黑白眼珠儿一转,胡载学挂着笑点头哈腰关切问:“若是早知副使大人移步宁州,下官必定城门相迎。那些守门的武夫没个眼色,除了官服一概不识,对大人失了礼数,下官在此赔罪。”
家仆给陈君琮倒了盏茶放在桌案上,暗骂胡载学狗东西端的假奉承真试探。他居然敢怀疑家主的身份!
话里的弯弯绕绕陈君琮自然也能听出来,所有波涛汹涌都揣的好好的,从容应付。
“官家听闻宁州水患严重后便寝不安眠。本官既来视察水患,穿着官服让胡知州迎接,未免兴师动众了些。”
统共两句话,前一句就让胡载学双腿发软,心里发虚。
官家如何知道水患的?三司副使真的只奔着水患前来么?他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着大脑,胡载学没有亲眼见到如山铁证就不死心。他总抱着侥幸心理,希冀是位普通官员虚张声势。更何况金鱼袋他也没看到。
“还是副使大人思虑周到。”胡载学谄媚着嗓音,转念又心生一计,佯装支撑不住,往屏风那里歪倒,嘴里还不断“哎呦哎呦”的叫唤。
他身子是斜着倒下的,双手却直直的伸向前用力推向屏风。
屏风哪里受得住,当即就要朝着陈君琮倒下,还好家仆眼疾手快重新扶稳了,大声呵斥:“做什么?!”
胡载学身子一僵,忙稳着身形脚步虚浮站起来,止不住赔罪。
“是下官莽撞。只是水患严重,下官这几日许劳累了些,方才头晕的很,还要多谢小兄弟扶我。”
里子面子的功夫好话都让他说了。家仆狠的牙痒痒又不能辩驳什么,好在主人家说了话。
“既然如此,胡知州必定对水患相关事宜了如指掌,还请待会儿把粮仓的账本给我,决定个济民的好方案才是正事。”
提到粮仓,胡载学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笑容变的僵硬,连连应声。忽又想起什么似得惊叫一声道:“宁州多虫蚁,副使大人怎得不点上香去去湿气和蚊虫?”
说完,作势又要积极的越过屏风去碰陈君琮身后博古架上的博山炉。可半只脚刚迈过去,就觉得有什么顶住了腰侧。胡载学迷迷糊糊低头,差点被吓的尿裤子。
顶住自己腰侧的玩意儿竟然是个火铳!
火铳可怕是一个,还有一件事也在胡载学的记忆里慢慢连接上,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听闻三司副使陈君琮亲自去登州开的海运,与倭寇在海上火铳交战。所以火铳怎么来的不需多想,里面人的身份几乎是铁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