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如果这是宋史叁:变革时代(舒
高滔滔摆乌龙
高滔滔自从当上太皇太后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每天与新党斗、与言官斗、与旧党叛逆斗,让她不停地在帘子后面怒吼。这封信的出现让她加倍紧张,因为她最怕的是和旧账本斗。
她的权力来得不正,时刻警觉着各方面的质疑。蔡確作为前宰相、她的政敌的身份写诗揭露她,很容易会掀起宋朝全国性的八卦浪潮,到时候全民大讨论,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蔡確曾经亲自参与了皇位的更替,有太多的猛料加隐私可以提供,想到这些她没法不发抖。
她从重、从严、从快地办了蔡確!
朔党负责这件事,以他们庞大精密覆盖整个宋朝军、政、财每个角落的权力,决定把这件事上纲上线,把新党彻底埋了。
他们指出,蔡確作为王安石的重要党羽、前宰相,周围聚集着一大批死党,都是危害国家、败坏社会的奸邪小人,蔡確诗里的含义是这个集团的共识思想,蔡確有罪,这些集团里的人个个都有罪。
朔党由梁焘出面,把这些人的名单列了出来。蔡確、吕惠卿、章惇、曾布……新党集团里大小干部都有份。由于这些人是王安石在熙宁、元丰年间提拔使用的,这份名单又叫作“元丰榜”。
要记住元丰榜,要记住它产生的时间和过程,这是一切斗争的源头。
世事复杂,很多貌似很成熟的人总是说,争斗是相互的,是没有对错的。不,物种都可以逆流追溯,几百年前发生过的具体事件怎么会没有对错、没有责任源呢?
元丰榜,是一切的源头。
高滔滔咨询首席元老文彦博,文彦博说蔡確曾被贬至岭南,到新州(今属广东)去当官。
宋朝时的岭南地区是荒蛮之地,把半老的蔡確贬到那里去,和当年贬寇凖到海南一样,是明摆着的政治迫害,要置蔡確于死地。
这个决定别说是新党,在旧党内部都通不过。范纯仁找到了逐渐升到权力核心的吕大防说:“岭南荆棘之地至今有七八十年没有政治犯下放了,现在贬蔡確过去容易,我担心不久之后会导致斗争升级,我们一旦失手,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吕大防心惊肉跳,从熙宁到元祐,政坛风水已经换了三次,有没有第四次没有人能说得准。想来想去,他带人去见高滔滔:“贬蔡確可以,换个人道点的地方成吗?”
“不行!”
高滔滔厉声在帘子后喝道——“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各位新法名人心惊肉跳,从这时起他们身边有无数只眼睛盯着,鬼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罪名掉下来,把谁砸成蔡確第二。
最小心的人是吕惠卿。他是处境最尴尬的,旧党视他为死敌,新党看他是叛徒,里外不是人,天下虽大,他没一个朋友,要提防每一个人。9年间,他小心到连一口凉水都没喝过,他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得了感冒,都有人告发他在旧党领导下的光明世界里活得不快乐。生病绝不单单是身体的问题,心灵的阴暗才是主要原因!
当年新党上台,大批的旧党官员出京任职,可王安石从来没有迫害过他们,甚至给的职位都是肥缺,才造成了后来他们阳奉阴违扰乱新法。对旧党的上层人物更是礼敬有加,司马光、文彦博他们在洛阳过着王侯般的生活,自始至终既尊且富。可是旧党上台,居然对新党大打出手,不仅后果悲惨,用的手段更是前所未见的卑劣。
新党成员李定加害苏轼的乌台诗案被大肆宣扬,用大文豪、万人迷的凄惨遭遇反衬新党都是小人;而车盖亭诗案就被刻意地淡化了。两相比较,同样是文字狱,李定只打击了苏轼一个人,朔党却放倒了新党所有的人。谁是小人?什么是恶毒?显而易见了吧。
这样的理念在新党人心里生成,随着被压抑的时间增加,怨恨、报复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尤其是本来性格就强硬刚烈的那几个人。这时施压的人或许想不到,他们压抑的是火山,压力越大反弹越大,等岩浆喷发出来时,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宋朝的政治风气变得前所未有地狭隘凶险,这时唯一的人性光辉闪耀在首相吕公著的身上。他在一片肆虐报复的疯狂中向高滔滔提醒——“录人之过,不宜太深。文景之治,网漏吞舟,且人才实难,宜使自新,岂宜使自弃耶。”
高滔滔难得地冷静了一下,表示不再搞政治运动了。可是没几天,吕公著居然病死了。
站在权力的巅峰,引领着这些君子长年累月地内斗,就是高滔滔的全部工作。除了这些,还剩下什么呢?
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说随着旧党人员的大量返京,神宗改革的官员制度被冲击了。本身高滔滔是不在乎的,和儿子唱对台戏是她人生最大的快乐!只是官员变多了,收入变少了,开支都成了问题。
于是,还要再裁员。
在旧党内部裁员是个地道的噩梦。没事都要掐得水深火热,现在想动俺的职位俸禄,来吧,你想怎么死?在这件事里,首相吕大防、次相刘挚反目成仇,大批被裁官员拉帮结伙到御史台、知谏院告状,闹到后来,搅得高滔滔也不知怎么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