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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闯进车里来的勉强能算是苏小冬的熟人。苏小冬手里举着那柄小小的飞刀,难以自抑地颤抖着,抖得刀刃上的一线冷光也跟着跳跃流转,全然没了凌冽杀气。而心急如焚闯进来的阿秋还是那身秋色衣裳,经年未变,只是许久不见,再见之时,苏小冬只觉得恍若隔世。

“阿秋姐姐。”认清了来人,苏小冬紧绷的那根弦一夕之间便断了,手里一松,捏在手里的飞刀便砸到地上去,一口气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都虚软得厉害,身子一歪便脱力地顺着车厢内壁滑倒下去。

阿秋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急道:“你怎么了?伤在哪里?”

苏小冬摇头,生死一瞬,这时候才知道怕,嘴唇发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阿秋从车厢里翻出来水囊,扶着苏小冬喂了几口水,见她慢慢缓了过来脸色恢复如初,料想她确实只是受了惊吓,遂直截了当道:“你若是没事了,我们便赶路吧。外头的车夫和马都死了,时间紧迫,你要与我共骑一匹马。”

她躲在车内都险些遭受毒手,车夫在外面驱策把控更是首当其冲。虽然苏小冬心里早料到了车夫恐怕已遭不测,可听阿秋这样赤条条地说出来,心里还是觉得难过。

车夫的儿子托他转交给她的那颗红鸡蛋,她一直捂在手里舍不得吃,在慌乱中滚到了地上,染个色的蛋壳碎裂开来,鲜艳的红沾在白净的鸡蛋上,斑驳凄艳灼得人眼睛疼。她侥幸活着,可那个躲在车厢后羞怯的孩子,那个只因为他的父亲可以多留一日便欢欣的孩子,那个会把旁人的点滴善念细细记在心上的孩子,从此,没有父亲了。

他还那样小,人生悠悠,他会长成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而他会长成什么样的一个人,是不是从昨日她敲开他家铺子的门时,就已经确定了?

苏小冬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所以,凶手是谁?又是为什么要下杀手?”

阿秋还是一贯自持冷静,她边从一地狼籍的车厢里挑出几样要紧的行李收拾好,边道:“我不知道。那人功夫在我之上,却无心恋战,只与我拆了几招便走,我看不出他的路数。”

“他是图财吗?”

阿秋摇头:“不像。外面的车夫是被一剑封喉的,谋财之人不至于下这样的毒手。”

“我难道得罪过什么人?”苏小冬说着自顾自陷入思索之中,从京都官宦显贵一个个数过去,把苏苏木的江湖关系掰着手指猜过,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跑到青州这么远的地方来致她于死地。

于是,她想起了宣宁。

她长这么大,不提掏鸟窝打兔子那些恶作剧,真正杀人放火的坏事,都是遇见宣宁后才见识的,想来这才是能教人痛下杀手的深仇大恨。

她斟酌着言语问阿秋:“你说,要杀我的人,会不会是因为……宣宁?”

“会。”阿秋不以为忤,反而答得极为爽快,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苏小冬摸不着头脑,“如今想要他活的人在找你,想要他死的人也在找你。”

“什么意思?”

阿秋拽住苏小冬的胳膊往外走:“时间紧迫,我在路上同你解释。”

“宣宁怎么了?谁想要他活,谁又想要他死?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时间紧迫?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不说清楚我就是被杀了剁了,也不跟你走。”苏小冬想了想,大约觉得自己的威胁没什么威慑力,将地上的小飞刀捡起来横在脖颈前,“你说时间紧迫要带我走,一定与宣宁有关,他不会希望你给他带回去一具尸体的。”

阿秋盯着她看了片刻,冷淡道:“事实上,无论你是死是活,我将你带回去都能救他。可是你说得对,少阁主确实会更愿意看见活着的你。”说话间,她当真松开了苏小冬,朝她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将抵在脖子上的飞刀收起来。

要说的话大约不短,阿秋索性在车厢里盘腿坐下:“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少阁主当着一组十二院人的面带出鸾凤阁的。”苏小冬点了点头,阿秋继续说下去:“鸾凤阁的规矩里有一条叫做‘活人不下无回峰’,你既是他带下山的,便要由他带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阁主第一个要罚的便是他。”

鸾凤阁的这条规矩宣宁从来没有同她提起,她以为,初时他能违逆明细风的意思把她收入寒石院,便也一定有能耐能只手遮天让她走,却从来没想过,她得来的逍遥自由是要由他去换的。

“怎么罚?”

“三十六枚透骨钉,全部打完人也就废了,但却不会马上死去,听说还能苟延残喘地再活上十天半月,感觉全身经脉寸寸凝滞,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刀刀凌迟一般。”

苏小冬狠狠打了个冷战:“所以他让你来找我回去?”话刚出口,她便觉察出不对来,不等阿秋回答便自顾自说下去:“不对,他放我走时,便知道自己回去定要受罚,若让你来找我回去,当时他便不会放我走。”

“不错。他不是让我来带你回去,他是让我来护你周全。”阿秋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隐约有些微波动,“自他回鸾凤阁,不知为何便零零星星有消息传出来,说他当初是带了个人出去的,如今却只有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懂,一夜之间江湖上的人倒比我这个生在鸾凤阁长在鸾凤阁里的人更懂鸾凤阁的规矩,外头到处在说,只要找不到少阁主当初带下无回峰的人,便能坐实他私纵下属擅离鸾凤阁的罪名,他决计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阿秋仰起头冷冷嗤笑:“于是,这世上想要他死又偏偏奈何不了他的蠢货有多少,如今想要你从这世上消失的人便有多少。”

苏小冬回想起当初她决定留在鸾凤阁时,宣宁对她说过的话,他说,等她想走的时候,他自会替她想办法。也许在那时他便已经决定,若有一日她想要自由,他便拿自己的命去换!

可他不能死,更不能为了她而死,否则她如何能忘得了他?

阿秋看着苏小冬的眼眶蓦然发红,重新拉住她的手臂,严肃道:“算上今日,距离少阁主行刑之日已不足四日,若你不想他死,便同我走一趟吧。”

话摊开了,便不必阿秋再多劝说什么,苏小冬自然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宣宁去死的。她寥寥草草收拾了车夫和马匹的尸体,跟阿秋一并赶路。阿秋的马是快如疾风的好马,纵使如此,半天也实在赶不了多少路程,近来南方阴雨连绵,入夜之后无星无月寸步难行,苏小冬与阿秋虽有赶路的心,却担心夜黑风高出了意外欲速则不达,只在山坡背风处找了块凸出石块遮风避雨将就一晚,次日天刚蒙蒙亮便再次启程。

这样披星戴月地赶路,她们终于在宣宁受刑那一日清晨远远看见了白头岭连绵的山脉。可两人欢喜的心情并未持续多久,在距离白头岭还有几十里地时,忽然不知是谁凌空甩出一条软鞭,将马背上的苏小冬与阿秋一扫,两人狠狠摔在地上。

有人在此设伏,显然来者不善。

阿秋反应机敏,一个挺身站立起来,抽出佩剑将苏小冬护在身后。

来人也没打算藏头露尾地隐藏身份,见人被扫落在地,骏马已经飞奔而去,两个小姑娘逃是逃不了了,便大大方方现了身。颜韧之从树林里走出来,摇着一把折扇,好似这一日不是来这里设伏抓人,而是来踏青赏春一般。

他温温笑着:“鸾凤阁果然是鸾凤阁,连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姑娘,身手也很是了得。”说着又将目光看向苏小冬,微微拧眉:“小冬,这一回你出门太长时间,还惹下了不少祸事,你舅舅打过招呼了,要我若是见了你,一定带你回去。”

苏小冬往阿秋身后躲了躲:“我自己会回去的,不用你带的。”

“那不行,等你自己回去,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话音刚落,苏小冬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一只手来往自己肩膀上抓。颜韧之虽快,但阿秋胜在近水楼台,长剑一横,便将他朝着苏小冬伸出手的挡了回去。阿秋将苏小冬往后推了推,低声道:“你自己躲好,我顾不上你。”

苏小冬应了声,往后撤了一步。大约颜韧之此次要对苏小冬下手,不敢光明正大地带上怀空谷众人,因而阿秋与颜韧之缠斗之时,没人会顾得上苏小冬。纵使苏小冬功夫差修为浅,躲在后边看了两人拆了十来招也能看出来阿秋全然不是颜韧之的对手,不多时候,她身上已经多处负伤。

颜韧之犹如将耗子玩弄于股掌的老猫,兴致退去不想再战,便抬手一掌击在阿秋胸口。阿秋本就不是颜韧之的对手,与他拆解半日早耗尽了力气,掌风袭来竟避无可避生生受下一掌,登时被击得斜飞出去,摔在地上接连呕出几大口血。

“小冬,你再不跟我走,你的朋友就要因你送命了,你于心何忍?”

苏小冬扶起阿秋,看着颜韧之步步走近,低声问她:“你能不能把马唤回来?”

阿秋弱声道:“可以,它应该就在附近……”说罢,阿秋自怀中摸出一颗黑色药丸吞下,道:“一会我先上马,再拉你上去,你千万要拉紧我。”

苏小冬点点头,将手背到身后去,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起身朝颜韧之走去,在距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住,睁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他,无辜道:“可是颜大哥哥打伤了我的朋友,她的伤没好,我不放心。”

“她现在只是受了伤,还是能回鸾凤阁休养的,若是你执意不跟我走,她便要送命了。若是她死了,你还进得了鸾凤阁吗?横竖你都是救不了宣宁的,不如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

“那也是不一定的。”

苏小冬冲着颜韧之笑笑,这时她身后的阿秋吹了声口哨,苏小冬应声抬手,将一捧沙土尽数扬到颜韧之脸上。趁着颜韧之被沙土迷了眼睛的间隙,苏小冬身后的马蹄声起,马背上的阿秋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上了马背,策马而去。

苏小冬被阿秋护在身前,扭过头越过她的肩膀看气急败坏的颜韧之离她们越来越远,稍稍松了口气:“甩掉他了,我们应该能及时赶到无回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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