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志同 - 庙堂既高gl - 墨钧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纯爱同人 > 庙堂既高gl >

第十二章 志同

朝中一时间人心惶惶。成王和长公主接连进宫,似乎也说明了什么。

此案涉及六部多部,下面的势力更是纷杂,而今朝堂三足鼎立,任谁出来主事,都会引来其他方的攻讦。萧涅此前与萧鸾谈过,心中有了谱,任着朝臣们争论几日,最后下了命令,让东厂和锦衣卫协同,再提了几名素来刚正不阿的直臣来审理此案。在此之下,另有其他势力的臣子掺和进来。只是官员之间互相制衡,发挥的作用极小,帝党就渐渐显露端倪来。

此案牵扯的时间不长不短,齐霁真身为礼部侍郎,又配合了东厂调查,就放了出来。东厂和锦衣卫对齐霁真还算礼遇,她虽然走了一趟大理寺,却是形式大过实际,被恭恭敬敬的送进去,再恭恭敬敬的送出来。齐霁真心头也清楚,这一出按那举人所说的,是试题泄露,而非考场作弊,自然怪不到齐霁真的头上。

齐霁真从大理寺出来,就正好遇到了同样刚出来的陈瑾。两人在衙前对望一眼,同声笑起来,陈瑾道:“难得偶遇,三娘可要一起去诗社看看。”

齐霁真沉吟片刻,便道:“甚好。”

陈瑾爽朗一笑,唤来小厮,让他先行通报。

两人一同上车,陈瑾笑道:“也是飞来横祸,祸及你我。”

齐霁真浅浅一笑,她知此事之中另有猫腻,也知萧鸾和萧韶之间另有约定,只是见陈瑾如今不说,她便也装作不知。齐霁真心中对陈瑾有戒备,当时那句轻描淡写的离间之词在记在她的心中,只是齐霁真身处这个位置,也知这世间之事并非凭借自己好恶就可。

两人说说聊聊,不提正事,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倒也相谈甚欢。待到下了车,齐霁真看到熟悉的门脸,也是几分感慨:“公务繁重,竟是许久未来了。”

“眼下也总归是回来了。”陈瑾笑道,推开门,对齐霁真笑,“还不快进来。”

如此亲近,又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归家。齐霁真心头暗笑,挥去了这丝情绪,踏入门中。门里侍女,小厮,又有好几个相熟的,或是不相熟的人都立在那处。见了陈瑾和齐霁真,众人齐声道:“先跨火盆,去去晦气。”

陈瑾一愣,随即笑起来,摆摆手:“来来,给我们去去晦气。”

小厮们笑眯眯的端来火盆,待陈瑾和齐霁真跨过去后,又有侍女端来清香的艾草,沾了水往两人身上拍拍,示意霉运尽去。办完这些事后,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又朝两人行礼。

齐霁真注意到里面多了不少陌生人,她们穿着学子的衣裳,看向齐霁真时还有些胆怯和好奇。待到叙完礼,齐霁真发觉竟都是举人,也是来参加这次科举。齐霁真下意识的看了陈瑾一眼。这些人自然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齐霁真下到过州府,知道要培养一名读书人,一名举人是需要许多财力作为支撑的。一个家庭往往需要全家劳动力的供给才能养出一个。

而这样的份额,也往往会交给能继承家业的儿子,而不是嫁出去的女儿。否则的话,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吗?除非是家中财力雄厚,培养女儿只是顺便,就像齐霁真自己;又或者是有大毅力大智慧,想尽办法,靠着自己赚取费用,就如同陈瑾这般才有可能。

而面前的这些人,她们眼神懵懂纯善,并不是受过磋磨和苦难的眼神,身上的气质行为,也不是受过良好家教的。那么,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让她们读书,来考取功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的,除了陈瑾,也别无他人。

察觉到齐霁真打量的目光,陈瑾大大方方的朝齐霁真一笑,说道:“这批孩子读书还不错,左侍郎大人可要考校一番?”

齐霁真扬起眉,一拱手:“考校不敢,以文会友吧。”

陈瑾哈哈一笑,一众人就拥着齐霁真往内走去。这里多的是读书人,也有一些商户,只是韦大娘那样的大商户却不多。商户本就地位低下,能随着读书人,也是一种荣耀,她们嘻嘻哈哈,嘴上开花,气氛倒是正好。

读书人么,玩的无非是击鼓传花,吟诗作对,又或是讨论时事这些话头。但齐霁真心中存了考校的心思,越说越是正经,越考就越是心惊。她原本想这些孩子目色纯善,心中天真,手无缚鸡之力,因是女子,比起一般的读书人还要多三分娇弱。再仔细一考,却又发现她们书读得极深又专,因自小生活,见的也是民生苦难,说话往往一语中的。

“如何?可满意?”陈瑾看着齐霁真沉默的样子,忍不住笑问。

“书读得极好,看世间也极好。”齐霁真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陈瑾,“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好苗子。”

陈瑾自得一笑,倒也没有否认,只道:“她们都是普通人。只不过,若不好好读书,就要回家去嫁人,或去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兄弟们娶媳妇儿的钱,或去做最低等的工作,又或者会被父母卖掉。”

陈瑾说一句,就有一个或是几个姑娘低下头。齐霁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她在四海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她已经习惯了……或许也仅仅是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在她看到这些姑娘有了新的人生机会时,她依然为她们感到高兴和兴奋。

“只要有一线希望,谁不会拼命呢?”陈瑾看向了齐霁真。

齐霁真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看向了陈瑾,目色严肃:“陈大人,我们来谈一谈。”

“请吧。”陈瑾也站起了身,她侧身比了一个手势,齐霁真点点头,跟在陈瑾的身后。

这场谈话,齐霁真看得出来,对她来说是一时兴起,对陈瑾来说,确实蓄谋已久。她们两人曾浅显的试探过,齐霁真对陈瑾想要做的,心中大致有个底,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身为一个女性,身为一个曾费尽心机,最后终于站在朝堂上的女性,齐霁真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今天的事情却让齐霁真隐隐的有些不安。陈瑾这样不惜财力的培养着这些读书人,她是当真想要与天下的男儿分庭抗礼吗?

“坐吧。”

这是诗社中专为商谈而建的房间,适合密谈。两人坐下,陈瑾又倒了一杯茶来,齐霁真谢过,她沉思了片刻,陈瑾也不催促,只是喝着茶,静静的等待着。

“陈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齐霁真问道。

“那齐大人又想做什么呢?”陈瑾笑着看向齐霁真,“韦大娘和孙雪回都曾多次给我回信,说大人治下的四海富饶,女子也可外出做工,她们赚了钱,在家中地位水涨船高,渐渐的也可以与夫家叫板,甚至和离还可分得财产。齐大人可否告知,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多次被其他人说起的功绩,但只有陈瑾会说齐霁真让那里的女子赚了钱,能发出些微薄的声音这样的事情。

齐霁真低着头,她摩擦着自己的茶杯:“我在四海时,发现读书人甚至比不得一个富商。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想要自己的声音大,就得先有钱。商人和读书人是如此,小民小户的家中也是如此。只要女子能赚钱了,有途径赚钱了,她们就不会再回去,哪怕我走了,她们也会这样下去。而商户发现女工更便宜,能赚同样的钱,他们也会继续雇用女工。”

“谁愿意卖儿卖女呢,都是为钱财所迫,两害相权取其轻。”齐霁真慢慢的说,“我能读书,因为父母对这份钱财毫不在意。世间人只能供养一个,自然会选最重的那个,久而久之,女子只会越来越差,越来越无用。我想,若是人人富足,自然能启民智,民智开启,自然就不会再甘愿回到过去的境地。”

“钱再多,又哪有权好用呢?”陈瑾说道,“世人熙熙皆为利往,若没有好处,就没有人愿意去如同供养儿子那样去供养女儿。而只有权力,是连钱财都及不上的。”

陈瑾盯着齐霁真,齐霁真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陈瑾的眼神,对方的眼睛并不像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陈瑾眼睛不大,却是极其有神,齐霁真看到里面的勃勃野心,就如同烈火那样。

齐霁真没有回避,她沉吟了片刻,这才道:“我不否认你说的那些,我也不会阻止你所做的努力,毕竟在大方向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么你一心拉拢我,又是为何?”

“这件事,我一个人无法完成。”陈瑾笑起来,她往后一倒,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带着一点疲惫,“我看过太多了……生了孩子,于是就将一颗心都放在后宅,再不问世事。有父母兄弟不同意,自己便也浑浑噩噩,觉得嫁了自己给兄弟换个媳妇,让家中后继有人,是件荣耀之事。也有遇到个良人,便觉得此生有了依托……”说到这里,陈瑾哼笑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摇了摇头。

齐霁真静静的听着,她没有尝试过去劝说这些人,因为她知道人和人总是不同的,她之蜜糖,彼之□□,但陈瑾似乎不同,她是真的去劝说过,去尝试过,也当然失败过。

“女帝过后,女子又重新回到过去,甚至渐有更过分的言论渐起,若这时候不做点什么,后来者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呢?”陈瑾轻声问。

齐霁真没有回答,这些话原本就不是问她的,而是陈瑾的自问自答。

“要做到你想要达成的这些事,你一个人不行,我也不行。”齐霁真说道,陈瑾抬起了头,齐霁真的眼底没有惧怕,只有近乎冷漠的理智。她低头喝了一口茶,再抬起头时,已经整理好了思路,“四海之所以可行,是因为那里的人们有很多赚钱的方法,不必花费力气去种田耕地。男人那把力气的东西不一定会成为家里唯一的支柱。”

“权力有时候复杂,有时候也简单得可怕,谁能让大家更好的活着,大家就会听从谁的意思。大到朝堂,小到平民,皆是如此。”

陈瑾反而释怀的笑起来:“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做成这件事。但我总也要做,一点一点,我不行,可以换你,你不行,总还有接任者。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这件事总要有人一直在做,而不是突然有一日,朝堂之中再无女儿,满街游走的,更无一个女子。到那时候,女人会变成什么呢?囚于后宅中,和养在猪圈里的猪,替人狂哮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齐霁真叹了口气:“你的样子就让我想到了少年时遇到的白莲邪教。”

陈瑾哈哈大笑起来,她对齐霁真的话毫不在意,反倒是真诚的说道:“不瞒你说,我也曾想过建个什么教派,能让大家多少有点敬意。只是这样做太容易变味了。”说到这里,陈瑾咂咂嘴,仿佛还有些遗憾。

齐霁真摇摇头:“我们是政敌。”她依然这么冷静,但陈瑾最为欣赏的,就是她这份不为一切所动的冷静和理智。

“无妨,政事你我都知道分寸。我只希望,你能为外面的那些孩子们提供一线生机。日后无论是谁赢了,都记得今日你我商谈约定就行……总要让人看到点希望,而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

齐霁真心头猛地一跳。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