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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

凤君

一月时间缓缓流逝,依照约定,大齐将绢银分批送来,而许诺的关西七卫之地,西宁军也正从凉州卫中逐渐撤军,一切都在按照乌恩其的预想进行。

等拿到了关西七卫,大齐的腹地便近在咫尺了,到那时乌恩其再撕毁约定,一举进攻中原,也便轻而易举了。

蒙古军队已进驻凉州卫,这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乌恩其的野心,是整个中原。

只不过乌恩其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无邪,她腹中的孩子已有七月,为了母子平安,她眼下不宜动怒。所以即便王殿外的蒙古大军有再大的动作,被囚禁于王殿之中的李无邪也仍然一无所知。

直到这天,李无邪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试探着询问多兰:“我瞧见殿外的守卫似乎是换了一批,军队是有什么变动吗?”

“没、没有......”多兰支支吾吾,不敢直面回答,“守卫更替也是寻常事,王后不要多心了。”

多兰的态度,叫李无邪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你不要哄我,我知道定是军队有所动作了。他们是不是往边疆去了?乌恩其是不是打算发兵压境?”

“没有,还没有。可汗没有与您的母国交战。”多兰犹豫着,她也不想欺骗李无邪,可接下来的话,多兰实在不知该如何对李无邪说。她正踌躇之际,李无邪却兀自松了口气:“没有交战,那便还好。既然没有交战,为何要如此大规模地调动军队?”

“因为......”多兰狠了狠心,她不想让李无邪被蒙在鼓里,这位大齐公主有权利得知有关自己国家的消息,“因为大齐的军队从凉州卫撤了出发,可汗正调动军队,进驻凉州卫......”

“什么?”一瞬之间,李无邪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发问,“你说什么?”

“按照可汗的命令,蒙古军队已经进驻凉州卫了。”多兰看着李无邪惊愕不已的神情,她焦急万分,却不知该怎么安抚李无邪。

此时此刻,李无邪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了,除了震惊,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空白。

怎么会......小春与裴还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将凉州卫拱手让人?是因为自己在乌恩其手中,所以他们要用关西七卫来做交换?她一身安危不足惜,可须知关西七卫却是关系到大齐根本社稷!不,不,小春绝不会如此,这定是他的缓兵之计......

李无邪勉强从纷乱的思绪中理清出一个答案,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忽有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腹部传来,一瞬过后,疼痛迅速被放大为汹涌的狂潮,刹那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剧烈的疼痛之下,李无邪满头冷汗,她异常渴望着试图攥紧些什么,来缓解这比粉身碎骨还甚过百倍的痛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手边的茶盏瓷碟在毫无章法的摸索下纷纷落地,碎为遍地齑粉。而她自己也同那些坠落的物什一样,不住地从椅上滑落,若不是一旁的多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恐怕她此刻早已跌倒在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王后?!”多兰惊骇得不能自已,她当即惊呼出声,惊慌失措的声音里都夹杂了几分浓重的哭腔,“来人、快来人!!!”

“是......是我腹中的孩儿要、要出世了......”李无邪喘得沉重而急促,她费尽力气,才从堵塞瘀滞的剧痛中挤出只言片语,“才七个月......竟然......那么快......”

“王后、王后!您不要再说了,医师马上就要来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可多兰却觉得等待是那样漫长,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也被生生拉长为煎熬的一月、一年,多兰实在是如同置身火烤。好在多兰话音刚落不一会儿,侍从与医师便纷纷赶了过来,多兰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能稍稍放下了些。

“快、快来!”多兰向来人大喊着,“王后的孩儿就要出世了,快来接产!!!”

多兰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一边,紧紧攥着李无邪的手,试图给予李无邪一些安慰和力量。医师们很快跑了过来,她们将李无邪往榻上转移,而在转移的过程中,多兰一直都没有松开李无邪的手。

她要陪着王后,哪怕她帮不了什么,哪怕仅仅是握着王后的手也好!

“呼吸、呼吸!王后不要着急,先随我一起调整呼吸!”医师竭力平复着李无邪的心绪,李无邪也尽力挽留着那么一分还算清醒的神智,同医师一起调整呼吸。

“呼——呼——呼——”

呼吸浑浊而粗重,李无邪的每一次喘息,都仿佛是从五脏六腑最深处挤压出的无声的悲鸣。豆大的汗珠层出不穷,将褥榻都晕出一片厚重的汗水淋漓。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浸泡在汹涌的潮水里,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潮湿、滑腻、不可抓握,一切声音都仿佛被水波隔绝在外,她的耳边只剩下轰响的耳鸣与无意义的噪音。

可李无邪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她不能在这里倒下,所以她用尽所有力气试图平静下来,可剧烈到无以复加的疼痛却又接踵而至——

仿佛有一柄生锈的钝斧,一点点撕裂着李无邪的血肉,磋磨着李无邪的骨头。隐约之间,李无邪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刺啦”、“咔擦”,窸窸窣窣,混沌之中,李无邪迷蒙地思索了半晌,才发觉这原来是自己的血肉,一点点裂开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没有因时间而缓解,它反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愈演愈烈。医师们焦头烂额,只能端来一副又一副催产的汤药。可李无邪已经咽不下去了,她的喉咙也仿佛生了锈、沁着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似乎都被折断、敲碎、熔化、再造、循环往复,这痛苦与折磨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再坚持一下,王后再坚持一下!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快了,就快了!”医师们不断出声鼓舞着李无邪,而多兰泪如雨下地紧握着李无邪的手。

一个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创造出另一个崭新的生命,这本就是世间最震撼的奇迹!最不可思议的奇迹背后,亦是最骇人听闻的痛苦,你不能因为这奇迹司空见惯,就出言否认她的伟大。每一个可堪为人的人,都不能不向这奇迹致以最肃穆、最庄严、人类生命长河之中最无与伦比的屏息与敬意!

一条生命跨越过比死亡还要痛苦的关隘,而另一条生命迈向新生的门槛,一瞬之间,似有两位血浓于水的灵魂擦肩而过——

最后一阵濒尽麻木的痛苦席卷了李无邪,她紧攥着多兰的手,她们似乎不是以手相握,而是在勉力支撑着彼此颤抖的骨骼。由生到濒死、又由濒死到生的折磨里,李无邪只觉得有一声闷雷在身体中猛然炸裂,一切的声音都在此刻停止,一切的感官都在此刻消退,她的眼前蓦然间只剩下一片因炸裂而破碎的,密密麻麻的空白。

“哇——”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殿宇,这个流淌着大齐皇族与蒙古王室血脉的新生儿,正第一次睁开双眼,环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与此同时,她的母亲正不住地双眼闭合,筋疲力尽的眩晕夺走了李无邪的最后一分力气,在最后一分挣扎之后,李无邪终于无力地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李无邪好像隐约察觉到了一线微光,她费力地颤抖着眼皮,微微睁开眼来望向光源——

漂浮的黑暗里,唯有一盏高悬的华灯,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昏黄却又温暖的光晕,走马掠影,它就这么不停地缓缓旋转着,细碎的光影从镂空处溢出,映照在黑暗中,像是漫天金黄璀璨的星斗。

光影交错成了图案,每一面灯壁上仿佛都画着些什么,李无邪看不太清。她只能勉强站了起来,向那盏不知缘何出现的华灯走去。

温暖的光辉笼罩着李无邪,这里的非常的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了李无邪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在这里凝滞,一切痛苦与忧愁都仿佛被这温柔的光芒抚平,李无邪不禁仰头细细望去,她想要看清这灯上的画面。

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李无邪蓦地一怔。

一张张、一面面,华灯所绘的分明是她至今的生平!

回忆交错,故人涌现,李无邪怔怔看着岁月回溯,似水流年——

敬妃、永熙帝、李谛、李不孤、她的玩伴与密友、小春、托木儿、萨仁......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华灯上一闪而过,越来越明亮的光晕将李无邪笼罩其中,李无邪被这明亮温暖的光晕牢牢吸引了心神,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

“啪嗒。”

天旋地转,光辉交织成时间的漩涡,指引着李无邪穿越一切隔阂与距离。当李无邪再次站定,睁开眼时,却见一朵海棠花飘飘荡荡,落在自己的指尖,她猛地擡起头来向前方望去——

春风如织,漫漫海棠。

“无邪。”一道很轻、很温柔的声音响起,李无邪彻底怔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望去,当目光触及到身后之人的那一刹那,李无邪已然泪如雨下。

“母妃......妈妈......”李无邪不顾一切地向她的母亲跑去,她紧紧抱住了母亲,这个拥抱已经相隔太久,李无邪只希望这场美梦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让她再多看母亲一眼,再感受一次母亲怀抱的温暖。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奔流而下的泪水晕湿了敬妃的衣衫,敬妃又何尝不是眼含热泪,万分欣慰地笑着抚着李无邪的脊背与长发。

“我也很想念无邪......”敬妃泪痕依稀,她用双手捧起李无邪的面容,细细端详,她的眼神是那样欣慰、骄傲、自豪,她看着李无邪,就像是看着她这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永不沉没的太阳,“我的无邪长得这么高了,那样漂亮,那样勇敢与坚强......真好,真好......”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坚强。”李无邪抽了抽鼻尖,擡手胡乱擦去满脸的眼泪,红着眼眶挽上敬妃的手臂,“我还是会哭,我也还是那么怕疼,真的好怕疼!妈妈,你知道吗,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生下她的时候,真的好疼好疼,疼得快要晕过去了!或许我已经晕过去了,因祸得福,我才终于能和你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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